那天我們坐在赤柱卜公碼頭的石階上,幾級之下,是洶湧波濤。我輕輕問你,坐這兒,真的不怕掉下去嗎?你笑着說,怎會呢。你的反應永遠一派認真,然後下意識,摟緊我的肩膊。
欄杆上是一對新人照婚紗相,我們還笑,怎麼攝影師只向天高炒,拍人臉拍天,那麼好看的碼頭卻不拍進鏡頭裡,那來赤柱影婚紗相幹什麼呢?
最近,面書裡的朋友,陸續失驚無神,的確是失驚無神的,嬌豔起來,那種嬌豔,只有化了新娘子妝的女子才會有。原來,都要結婚了。有的已經跟老公有長年修為,有的卻才剛讀完書,有的竟是我從來都不知道她有的戀情。我沒有別的意思,就是,有點點驚喜吧,那當然還是喜多於驚的。
可是心想,不是說香港女子大多遲婚麼?怎麼才畢業幾年,活到我這把年紀,突然意識到,身邊的朋友,開始逐一安定下來。什麼叫朋輩壓力,這刻,竟然比活在十多二十年的學生生涯感覺更清楚。
有個小輩開始對我危言聳聽:「拍拖到咁上下,太穩定,係時候要換新環境,結婚,就好似一齊做一個新task咁,有新目標。」「你搵到就話有得結,我哋呢啲未搵到既,想結,都冇得結啊……」
每念及這些,我心裡就有把聲音,告誡我,其實我的精神年齡仍停留在當年,心裡還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,怎麼想像得到,要讓人為自己加上一個不止是稱呼那麼簡單的稱呼?
然後帶著心裡這把聲音,逐一參加朋友的婚禮,苦惱人情,苦惱那個因工作而日漸長大的肚腩胖臀穿不下往時的裙子,苦惱如何不太刻意地避開拋過來來勢洶洶的花球。再加上,看到新娘子笑靨的那一點豔羨,盡量不明顯掛在臉上。我想,假若到某一天,生活走樣,或身形走樣,我想,還有婚書,起碼會令承諾不走樣吧。我希望我沒有想得太理性。
還是覺得,每個人的路,也許是一種選擇,也許又不是一種選擇,你有你走,我有我行,我們各自,其實也不太清楚會走到哪裡。我只清楚,我會衷心祝我們所有人,幸福愉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