認識花婆婆是緣分,我很珍惜這緣分。由第一次敲她家的門開始,看她弓着背蹣跚走出來,從花花世界裏走出來,就覺得很震驚。人與人相會相處需要緣分,命定該認識的,始終會走到一起。
第一次和花婆婆做訪問,她1年前才開始自學畫畫,一個80歲的老人,毫無顧忌地將一生經歷跟你掏心,邊說邊拭眼淚。她很想藉着自己的故事來鼓勵人,但又擔心受騙,所以最常問:「會唔會犯法㗎?」她從前被小販管理隊抓得太多了,陰影還烙印在腦海裏。
於是花婆婆遠在德國的孫女,除了用電郵和我溝通外,還託好朋友來看顧外婆做訪問。訪問完了,稿子出了街,幸好都沒令大家失望。法國工作假期出發前,我還去西貢跟花婆婆道別,婆婆揑着我的手不放。
若不是遠行,我也沒想過可以和花婆婆的孫女見面。我們相約在巴黎Opéra站,從Apple Store走出來一個嬌小女子,甜甜笑容,跟花婆婆一個餅印,她笑說:「我老了的樣子你早就知道了。」
她帶我去巴黎19區的104藝術中心,這個19世紀辦殯儀服務的地方,聽說鼎盛時期每年有27000輛次的靈車進出,還包括靈柩、雕刻、喪服製作,20世紀廢棄後,直至2008年對外開放,翻新成一個藝術社區。我們還闖入了別人的茶會。
原來她才跟丈夫去了德國3個月,這幾天來巴黎玩玩,我們都在適應新生活。這個做設計的女子,謙說自己的作品太商業,還不及外婆的作品來得原創。她也曾和媽媽、外婆一起在西貢家裏art jam過一次,她常說自己衰女,總覺得對外婆還不夠關心。啊,我們總是覺得對親人做得不夠多。
天黑了,各自歸去,但自此感覺到和另一個生命有了更緊密的聯繫。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