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國這天,陰。
由年三十晚開始,媽就沒有再用電話跟我聯絡,親戚們在微信裏也不見有喜慶氣氛,只得我一人唸着賀年說話,無人反應。那時我只覺得奇怪,卻沒想到,會是這件事。
年初二,終於打通電話,表姐的幾歲小兒子接電話後冒出一句:「太婆去了。」我當時心中暗罵,傻孩子亂說什麼。然而他再重複了幾遍,我腦袋轟隆一聲空白一片,彷彿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人。拿着電話,我只懂得點頭,淚水滾滾而下,孩子的童聲太鋒利。
婆婆離開那天,是年廿九。媽嗚咽說:「本想瞞你,但也著實不能瞞太久,你始終要知道的。」她走得很突然,但也很安詳,眼睛緊緊合上,咽最後一口氣。她的生命,比我們預期撐得更久。
電話沉靜的另一端,媽說,後天火葬,你來不及的了。我不願面對。人在外地,我以為可以隔絕悲傷。記憶裏還是她健康的樣子,我時常奢望,她可以等我回來。然而我甚至錯過了和家人互相扶持的機會。
離開香港前,曾看她最後一面,她枯瘦躺在牀上,已不認得人。即使心裏早有預備,但面對這一刻,原來還是會痛入心脾。到底人為何會離開,到底她會到哪裏去。
這個月的時間,突然過得飛快,轉變一下子洶湧而來,我以為旅途上的風景會一直不變,但原來,瞬間就走進了陰暗的隧道。這一年,生命的改變,將會超乎我想像。
婆婆下半生無憂,願她走得無憾。想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