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發奇想,假如巴黎,像一塊歐洲人新年時吃的國王圓餅(Galette des rois),把餅分成四等份,看看裏面有什麼。
東北面這一塊,乾巴巴皺癟癟的。19、20區,有最著名的二手市集Porte de Clignancourt、Porte de Montreuil,著名源自貧窮,而貧窮與混雜分不開。所以在街上走着,我試過有男人突然走來,一拳打在我手臂上,喃喃自語而去。擠過狹小的通道,人們前胸貼後背,背後的婦人伸手來摸你口袋。
東南面的一塊,沒有傳統的杏仁奶油餡(frangipane),反而換成月餅裏的蓮蓉餡。13區唐人街,我曾在那裏的肉檔用廣東話買內臟,進中國城聽到變種的普通話,看見懂多國語言泰文越南話客家話的大叔在買馬。那裏可吃盡東南亞美食,但你該知道,那是溝淡了的酸辣湯或冬蔭功,在向不嗜辣的法國人媚笑。
西面的15至17區一大塊,酥皮油亮內餡豐腴,隨時可吃到一顆以上象徵幸運的瓷公仔。有穿金戴銀的婦人,從來沒搬離過這裏,過着日出而作日落放狗的生活。街上盡是西裝筆挺的人,禮貌的笑容像領帶一樣緊緊繫在臉上。
至於最中心的1至5區,是旅遊人的世界,在樂園裏享受輕浮奢侈的浪漫,是一個短暫歡笑之地,也是一個囚籠。你看巴黎人,巴黎人在看你。
2圈邊界以外,是另一個世界,郊區四野無人,散漫無章,那絕不是巴黎印象,但卻跟巴黎可能只有一站RER之隔。
巴黎的東南西北,我大概都輕淡走過一遍,已得償所願。這個城市的吸引處,在幻變,在無常。也許悲傷的故事,總是較動人。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