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該如何把你喚醒

朋友:

那天,看見你在facebook興高采烈簽署「反佔中」,我知道,你是真心的。但我,實在是很痛心,卻又不得不看下去,因為我不想只聽一種聲音,因為我更必須知道你在想什麼、你為何會這樣想。

「別跟我談香港,香港遲早會跟中國一樣的。」你知道嗎,我在working holiday的時候,有外國人這樣斷言,這樣鄙視。你憤怒嗎?你怕這句話成真嗎?我不知道可以如何反駁他們,但我心裏篤定,香港不會的,即使當權者夾硬來,香港人也不輕易妥協的。

你可以活在表面的繁榮裏,但那個繁榮是不屬於你的,底下的民生、文化、社會環境、政治,早已漸漸被蠶食,直到有一天,你睜開眼,發現香港不再是香港,那已經太遲了。

你說:2017還沒有到來,都會有一人一票的。但那種方式是盲婚啞嫁,不是你自己選的人,你願意嗎?你說:佔領者凌駕法治。你會相信專制的法治嗎?如果有一天連facebook也被禁止,你還要遵守這種法治嗎?你說:阻街擾民。那麼也請你幫忙想一個比佔領更和平、更不影響大家生活的辦法。你說:可以遞信、示威、遊行、絕食。那麼效果如何?如果你想不到,你除了站在雞蛋這一面,面對高牆,便再無其他選擇,因為專制政權從來不會給你選擇。

若只執拗於現在的生活,卻罔顧往後的日子,那麼將來的你、你的孩子、你孩子的孩子,該怎麼辦?你有想過,其實香港可以更公平、更繁榮、更適宜居住嗎?

你說你熱愛和平、熱愛繁榮、熱愛香港,但我告訴你,你只是蒙着眼睛睡在那裏,慢慢等香港從獅子山頂墜落。

朋友,我不想unfriend你,告訴我,你要怎樣才願意醒來?

20141029pympcolumn
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

記憶不可靠

我確實認得信封上的字迹,但信是誰交給我的,實在沒有印象了。每周收到的信不少,最近因為國教科所以收到更多,要轉寄的也就多了。有時是同事好意替我拿來,有時是無聲無息安放在桌面,我只能這樣如實告訴警方。

一時間有幾個同事惶恐地跟我說,那封信是他們轉交給我的,我再問他們是否認得信封,他們卻又搖搖頭說:「可能記錯了。」十分疑惑,才過幾天,記憶原來如此不可靠。

也並不驚奇,早有心理學家發現,40宗案件裏,有36宗的疑犯被多於一個目擊者指證,可事實上DNA卻證明那些疑犯跟案件完全無關。

原因是,證人在記憶模糊時,會下意識「認出」自己不喜歡的人,間接讓自己看上去較喜愛的人免去麻煩,「心儀偏見」影響判斷,最後要靠DNA推翻冤案。這樣看來,查案的工作也就更形艱巨。

編輯工作如是,有時便敗在歪曲的記憶手裏,只好叮囑自己不能依賴記憶,只要腦裏閃過懷疑,在可行的情況下,還是要多查多問。請原諒我的嘮叨。

我們本應享有「自身」免於恐懼的自由,但同時,也有責任捍衛「他人」免於恐懼的自由。「我不同意你的說法,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」,這句話不知出現了多少次,但現在要再加上一條:誓死捍衛你沉默的權利。

無論我如何不認同你的想法,有如何天大的理由,如何生氣,只要一莽撞出手,儘管只是一張照片一封恐嚇信,已踰越了法理的界線,那我便是理虧了,成了個壓迫者或剝削者,成了自己的敵人。那封信,我但願只是抹黑者所為。

縱然記憶不可靠,但我相信我們的法治還是可靠的。
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