獨居的忙碌

最近讀雜誌,有人訪問了幾個獨居男子,大家的生活好像都過得挺愜意自在。不過現在除了獨居,兩個或數個年輕人分租一屋,也很常見,大家同一屋簷下,關上房門後,其實就各自各生活。

離家獨自生活,之前在法國已經體驗過,四個女生同住,樓高三層的房子很大,有時候即使走出房門,一天裏也未必能看見她們。白天在中餐館工作,一上班就要擦玻璃、吸塵、拖地、洗廁所,法國的廁所沒有比較香,不過的確比較乾淨,所以也不算是苦差。中餐館還包伙食,兩餸連白飯任裝,最記得就是醬燒茄子、乾炒牛河。於是那幾個月,因為體力勞動多,可以一餐吃兩碗飯,有時消夜還來一碗師傅偷偷留下的揚州炒飯。下班後回去寫稿或休息,一天就轉眼過去。

至於現在,在新的地方有新的工作,再沒有包伙食,附近餐廳食肆也讓人很沒信心,加上既然家裏有個闊落廚房,就別浪費,再者為了省一點錢,於是就開展了上班前煮兩餐的練習。每天早上起來,吃一點麵包餅乾,就開始洗洗切切,要一小時內煮好午餐和晚餐,馬上洗碗,之後還得再梳洗一下自己才上班去。在公司吃完飯又要洗碗,下班後要洗衫,有時候要吸塵,忍不住就把廁所洗一洗,然後再洗自己,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流走。

想不到過去所學的技能,就是為了應用在今日,原來一個人的生活,也需要不斷練習。生活回歸基本,學習怎樣才能好好照顧自己,讓自己的膳食營養均衡,然後再擠出一點時間來做喜歡的事。到了周末見家人的時候,愈加發覺這樣的時光特別珍貴,也特別快樂。

既然獨居,就好好珍惜這個學習照顧自己的機會。

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 2016/7/6

給我一間劏房

明明回家兩年了,還會偶爾夢迴,回到那個靠山透進陽光的小房間,念念不忘,大學宿舍。曾想過再讀書騙一個半個宿舍回來,或試試嫁個有錢人,可是連發個美夢實在也難。

朋友搬進南丫島了。住第四層,屋子三百多呎連天台,我腦子裡馬上浮現夏日和煦陽光照在書本上,懶洋洋的下午。三千七的屋租,跟好友攤分,用二合一焗爐微波爐翻熱公司飯堂外賣的飯菜,用發熱攪拌器烹煮香濃南瓜湯。每天踩單車到碼頭,個多小時船程車程上班,但,令人嚮往啊。

住西營盤的同事移師梅窩,好像找到那裡的老師傅,特意花錢去弄了個雕花的枱腳還是窗櫺,啊,雕花的窗櫺。

要不,工廠大廈也挺好的,舊同學在新蒲崗,兩人合租五百呎,一人只二千塊左右。這個用作準備cosplay的studio,櫃子用纖纖玉手揼出來,服裝是徹夜不眠地縫紉出來。偶爾在後樓梯,掛起與人等高的手製機翼大炮道具,細細噴上油漆。

如此地方,如此誘人的名字。好羡慕。其實,只是想要一個獨處的空間,靜下來喘息,空氣是沉靜的,一切是自主的。

天下之大,何處容身。

「我想搬出來住,正在物色,劏房也不要緊。」另一個朋友說。

想到,人們只抨擊那些把屋子一開六十的劏房業主無良斂財,可忘了他們也著實在水深火熱裡給了人一個浮台。而,我們的政府呢?

劏房,卻遭逢與街邊小販同樣的命運,因「危險」之名,把人,趕盡殺絕,社會,恍似容不下窮人。像極饑荒之年,下令禁止黎民吃樹根落葉,以為愛惜人民健康,但國家糧倉厚實而不惠民,不吃這些,難道食肉糜?不讓吃,就餓死罷,不讓住,就瞓街罷,都罷了,罷了。

不明白政府的房屋政策,說最多等三年,三年又三年,這些等待的苦日子,無窮盡。政府不要那些人自力更生,他們喜歡把窮人當貓狗攬進收容所,以為彰顯大愛如此。

以前住的就是中環僭建天台,三千多月租是整家子最重的負擔,媽媽天天患上大火逃生妄想症。等了七年,才終於上樓了有公屋住了,圓了心願。我想像不到,如果我們不租這些「危樓」,還可以住哪裡?再多等八年,我也工作了;要再多等多少年,才可以買得到一個小「劏房」?

當然,以我這樣的守財奴,捨不得花錢獨居,更捨不得爸爸媽媽與妹妹。所以我還在我家裡,夜半不睡,為自己留幾小時的「獨居」時間。

森下惠美子《今天原來還是單身!?》節錄titan3.pixnet.net/blog/post/3696743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