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ummel陶瓷像 留住童真80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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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希望帶給人喜悅和快樂。」這是德國喜姆修女(Sr. Maria Innocentia Hummel)曾經寫在日記裏的願望。
她將這個願望,寄託在一幅幅她親手繪畫的溫情兒童畫裏,而繪畫更變成了可愛的M.I. Hummel喜姆瓷像。
為什麼喜姆瓷像可以歷時八十年而不衰,而且在當地家喻戶曉?
雖然經歷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洗禮,喜姆修女的畫作和瓷像的精細手工藝,至今仍能保存下來,及繼續生產,更成為世界各地的收藏珍品及博物館展品。
喜姆修女的創作,記錄了幾近一個世紀以前的鄉村孩童生活,而她筆下的喜悅和快樂,同時富有歷史意義。
喜姆瓷像能令人感受到簡單直接的喜悅,背後有着德國人淳厚與堅持的人文精神。

源自修女畫作 筆下孩子天真
靜下來細看櫥窗裏的喜姆瓷像,只覺每個孩子都白胖活潑,瓷像溫潤可愛,而且手工精細。原來喜姆瓷像討人喜愛的背後,記載着一段重要的歷史淵源,這些孩子其實來自八十年前,德國喜姆修女(Sr. Maria Innocentia Hummel)之手。喜姆修女在一九○九年,生於德國南部的Bavaria邦裏的鄉村小鎮Massing,在淳樸優美的環境裏,她與五個兄弟姐妹,度過了熱鬧愉快的童年。在少女時代,喜姆修女的父母已經發現她的繪畫天分,於是安排她到慕尼黑修讀美術。那時開始,她已繪畫人像、水彩及油彩,而且喜愛研究觀察大自然,又會木雕、紡織等,本來是朝着藝術家的生涯發展。當時她的名字是Berta Hummel,喜姆瓷像首席畫師Thomas Guenther指,修女的姓氏Hummel,德文解作大黃蜂(bumblebee),是體型較大較圓潤的蜜蜂,在她的畫作中也可時常發現牠的蹤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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畫中蜜蜂來自姓氏
後來,在她以優異成績修畢美術之後,一九三○年代,她毅然放棄了藝術家之路,在慕尼黑西邊的Siesen修道院,宣誓成為修女,並且得名Sr. Maria Innocentia,開始修道生活。當時喜姆修女為了替修道院籌募經費及建設學校,開始繪畫孩童畫作,再將這些水彩、炭筆畫稿,製作成明信片,在書店寄售。她擁有一顆赤子之心,喜愛孩子,於是以天真無邪的孩子作為繪畫主題,小孩的各種神態、圓滾的臉蛋、紅潤臉色、長捲睫毛等,伴以花草樹木和小動物,成為她畫作的特色,傳遞出愛的信息。她的畫作一出,已受當時德國人愛戴。

平民形象 安撫戰後人民
直至一九三五年,一家在一八七一年創立的德國知名陶瓷廠Goebel,位於德國中部Rodental,其第四代繼承人Franz Goebel,發現了喜姆修女的畫作,深受觸動,於是提議將她的畫作製成立體瓷像。有指喜姆修女當時更和Goebel畫師一起研究瓷像合用的顏料,再經過陶瓷工藝師的鬼斧神工,終於在一九三五年的萊比錫展銷會上,Goebel推出首批精緻生動的喜姆瓷像,隨即風靡一時。喜姆瓷像其後亦經歷過第二次世界大戰,見證着德國在戰後經濟困頓的日子,幸而仍能保留傳統,繼續生產。所以喜姆修女畫中的孩子,也是以樸實平民的形象出現,有些孩子的衣著更顯得破舊,其中傘下孩子更是經典款式,為戰後德國帶來平安與和諧。

數千畫作留傳 造就新瓷像
到了一九四六年,喜姆修女與世長辭,終年三十七歲,她的離世,不減人們對她的瓷像的喜愛。喜姆瓷像之後更在美國大受歡迎,一九七○年代,Goebel一再擴大瓷像的生產線。至一九七七年,更有全球首個喜姆瓷像收藏迷會於美國成立。此後,Goebel再陸續推出周年紀念系列瓷像。二○一四年,再由Hummel Manufaktur GmbH全盤接管喜姆瓷像的生產及經營,每年生產出超過五萬個瓷像。陶瓷廠至今仍依照喜姆修女的畫作嚴謹製作,有指她的畫作多達幾千幅,故能繼續推出新的喜姆瓷像,將愛與喜樂留傳後世。現於歐洲地區,更設有喜姆修女的畫作及瓷像的博物館,如位於喜姆修女出生地Massing裏的Berta-Hummel-Museum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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倒模上色燒製 全人手製作
這次專程由德國飛到香港的喜姆瓷像首席畫師Thomas Guenther,即席示範及講解上色過程。喜姆瓷像由陶瓷製作原料、顏料、陶瓷工藝師及繪畫師,均來自德國,而且全人手製作,每一個均獨一無二,可說是集合了德國珍貴的文化於一身。要將平面繪畫做成立體瓷像,工序複雜,需將瓷像分開各個部分製作倒模,之後由工藝師仔細黏合,再高溫燒製成白瓷。一套人手做的模具可製成的陶瓷有限,因為會損耗。燒製後的白瓷,有專門的畫師先替瓷像繪畫臉部,以鋼筆畫出晶亮的眼睛,用極幼細的畫筆描畫眉毛和嘴唇,並用噴槍噴上柔潤的膚色及臉龐上的紅暈,並再次燒製以固定顏色。

嚴格依照原作色彩
Thomas手上的白瓷像已有五官和皮膚顏色,他示範其他部位的上色。「所使用的陶瓷顏料,因含有很微小的玻璃成分在內,當再進火爐的時候,玻璃材質融解,會在陶瓷像形成一層有光澤表面。」而一層顏料更需至少兩小時才能乾透,他們在德國的工作室裏有專門的吹風機來處理。上色的過程非常嚴謹,喜姆修女使用的色彩超過一百種,他需要依據一張顏色編號表來依照取用,不能隨便畫,以保留原有畫作的色彩。粉狀的顏料來自德國的天然礦物,他先將顏料混合專用油,再用畫筆沾上顏料,小心翼翼一筆一畫填上顏色,之後用另一支畫筆擦去多餘顏料,或稍作修改。然後還會在一個色塊之上,加上深色繪成陰影,每個步驟均一絲不苟。時至今日,原來所有喜姆瓷像仍需要經過當地修道院認可,才能推出市面。

80周年瓷像 全球80件
這次80周年發行的三款特別版瓷像,包括Bee Creative、Making Music及For My Sweetheart,全球只有80件。Thomas說以Bee Creative為例,若單是繪製一件,便花上最少五小時。Thomas一邊繪畫,一邊講述:「在過去的美好時光裏,小孩拿起黑板寫字,當時德國的紙張很貴,他們並不能負擔,於是使用這種方式學習。我記得我媽媽小時候在學校裏,也是用這種黑板上課。」瓷像畫架上還能看到喜姆修女的化身——一隻可愛的大黃蜂。瓷像的底座標上限量編號,並有喜姆修女的外甥兼博物館館長Alfred Hummel的親筆簽名。Thomas也會在他繪畫的瓷像底座簽名,有時客人還會請他在瓷像寫上句子,令作品更獨特矜貴。「喜姆瓷像在世界著名的原因是,人們看到瓷像會感到平靜,同時也喚起人們快樂的童年時光。喜姆修女繪畫德國的鄉間風景,那時在1920至30年代,是最平靜的歲月,社會相對寬裕。當人們看到小孩瓷像上的笑臉,也會感到喜悅。」Thomas臉上有溫暖的微笑。

每天畫9小時 畫師熱情不減
作為喜姆瓷像的首席畫師,Thomas自一九七九年加入喜姆瓷像工廠,至今已有三十六年繪畫經驗。「我很早已對藝術有濃厚興趣,當時這個工作室就在我的居住地附近,我便進去投考,試畫後對它的喜愛一發不可收拾。瓷像讓我懷緬我的童年時光,因為我也在德國南部長大,跟喜姆修女一樣。那個時候,德國南北的景致也很不一樣,如建築物和觀景,德國北部有海洋,而南部則較多山脈。」在德國的工作室裏,連同辦公室,百多人一起工作,大家相處融洽。工作室約有二十五個繪畫技師,大家在一個開闊的環境下工作,每人每次需同時負責繪畫數十件瓷像,有時更會二人共同完成。原來畫師的工作時間很彈性自由,他們每天早上六時開始,需繪畫八小時,但他們會畫上九小時,然後星期五便可以提早在中午下班,享受一個悠長周末。大部分畫師已超過五十歲,也有六十歲的畫師工作超過四十年,依然熱愛這份工作。現在工作室每年亦會聘請有天份的年輕人,實習期為三年,讓新一代傳承手藝。而自一九九二年開始,Thomas便到世界各地示範着色,包括歐洲、亞洲、美國及澳洲等,推廣喜姆修女的慈愛。Thomas說喜姆瓷像畫師是他的第一份工作,「我本來以為只是短暫的工作,後來卻越來越喜歡,實在不能割捨了」,他視這份工作如興趣,相信也會是他最後一份工作。

Untitiled

文/ 李寶瑜
圖/ 李澤彤、受訪者提供
編輯/ 屈曉彤
(2015年6月7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 > 通識導賞)

唐代美艷 一「布」難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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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簪花仕女圖》中右二的仕女局部圖,可見她穿着朱紅色的抹胸長裙,上有團花,披搭淺色紗衫,再纏一條紫色帔子,紗衫完全透出她肩膊和胸前的肌膚。(網上圖片)

最近范冰冰主演的電視劇《武則天》熱播,最矚目的不是三億元人民幣的大製作,而是由武媚娘、到飾演楊淑妃的周海媚,以及一眾女演員衣領上的那塊「封胸布」。
早前電視劇在內地播放時,亦被指服裝暴露,鏡頭前的女演員全遭「截胸」,畫面變成大頭照。
有人批評現在的電視管制,遮遮掩掩,尺度還不如古代。
令人不禁好奇,到底在唐代,女性的衣着有多大膽?
請教曾任多年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、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副館長許曉東博士,和香港中文大學歷史系高級講師蕭錦華博士,終於證實,唐代的確是風氣開放、百花齊放的年代,女性的性感美態,早就艷光四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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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簪花仕女圖》 唐 周昉,絹本設色 180×46cm(遼寧省博物館藏)

女子衣著暴露?
如果說電視劇《武則天》的服飾領子開得很低,那麼從這幅唐代《簪花仕女圖》,就能看出,當時唐代的女子,就已懂得穿著誘人的透視裝。仕女圖現藏於遼寧省博物館,有研究指是唐代仕女圖的傳世孤本,應為著名畫家周昉所繪,博物館指唐代最早著錄此卷的是清代安岐《墨緣匯觀》。許曉東博士說,唐代女子的服裝樣式沿襲隋朝,但衣著款式更為開放,像仕女圖中,女子肩上披着的是薄紗,通透得可以看得見皮膚,而且襟前敞領,體態若隱若現,所以唐詩就有「粉胸半掩疑暗雪」、「胸前瑞雪燈斜照」等描寫。而在薄紗之下,是「抹胸」款式的裙子,設計像肚兜,相對於明代,領子緊封着脖子,而且用很厚的布料,如綢或緞來縫製,唐代的衣著明顯尺度更大。而唐代女子的長腰帶,可以隨風飄揚,明代女服也有帶子,但卻會用玉佩等繫着,不會飄動,這也令唐代的女子更為婀娜多姿。她解釋主要是因為唐代當時國力強大,社會很開放,國人的自信十足,擁抱及歡迎各種文化,令婦女的服飾也有所突破。

國力強社會開放 擁抱各種文化
同樣,蕭錦華博士亦認為,范冰冰在劇集裏的服飾,也「接近唐代宮人服飾形制,但較為華麗誇張。當時唐人受胡人文化風尚影響,所以衣著也較暴露。唐代婦女常穿的四季衣服包括上衣和下衣。上衣包括:衫、襦、袄、袍、半臂、帔子(披帛);下衣以裙為主。」原來在初唐時期,據蕭錦華博士提供西安文理學院的安彩鳳副教授研究,婦女曾穿羃羅,那是一種由頭罩至腳下的紗網,本來是中國西北胡人用來防風沙,後來變成了禮法。羃羅慢慢再演變成只遮蔽頭部的帷帽,再變成胡帽,女性的容顏也可以展示人前。相對過去的保守衣著,唐代服飾是一大蛻變,再看出自鄭仁泰墓的麟德元年陶俑,仕女身穿的衣服,領口開得很低,當時有詩句「漫步羅裙半露胸」,可見她們穿低胸裝也不足為奇。

體態豐滿為美?
單看《簪花仕女圖》,仕女的臉龐都很圓潤,胸部和身形也較為豐腴。而許曉東認為,其實在初唐時,人們對女性身形的肥或瘦沒有特別講究,漢代更以瘦為美,直至中唐時期,才追捧豐滿的體態美。蕭錦華博士亦提到有研究指出,唐人對女性的欣賞,由初唐的清瘦,演變至盛唐略顯臃腫的貴婦,追求曲線美,有些繪畫更是肉感十足。

髮型髮飾有幾多變?
現在看到的古裝《武則天》,原來少女武則天雙髻髮形,也是有歷史根據的。蕭博士特意拿出《唐代服飾資料選》來比對,在唐時期的《喀喇和卓古墓壁畫》中,少女梳的其中一種髮髻款式古稱為「練垂式」,看起來就跟范冰冰的雙髻十分近似,看起來十分俏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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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女武則天的雙髻髮型,跟《喀喇和卓古墓壁畫》中的少女「練垂式」髮髻也十分相似,可說是有歷史依據。(資料圖片、摘自楊志謙等編輯:《唐代服飾資料選》北京市:工藝美術研究所,1979年,79頁。)

《簪花仕女圖》中的六個女子,髮髻高聳,髮型多變,而且簪上大朵的牡丹、芍藥、荷花、繡球花等。女子頭上還有金色髮飾,許博士指那稱作「步搖」,用小金片做出形狀,再用金絲連起,綴在頭上,走路的時候,裝飾就會晃動,形態活潑而且閃閃生輝,白居易的《長恨歌》中也有「雲鬢花顏金步搖」。除了步搖之外,唐代女子還喜歡頭戴金梳子,一次過可以插上六七把,梳子在唐代以前,男女也會佩戴,在新石器時代,梳子更是地位的象徵,部落首領會頭戴玉梳等,寓意能與天地溝通,及至唐代,梳子就成為婦女獨有的髮飾。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去年曾辦《金曜風華:夢蝶軒藏中國古代金飾》,其中有一系列金頭飾和金髮簪,由人手錘製,再嵌上寶石琉璃,也是唐代貴族婦女會插於髮髻之上的裝飾,極之精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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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時,劉嘉玲在徐克的電影《狄仁傑之通天帝國》中扮演武則天。

倒八字眉真唔真?
二○一○年時,劉嘉玲在徐克的電影《狄仁傑之通天帝國》中扮演武則天,她的眉妝曾惹起一時熱話。據蕭博士說,他當時亦曾為電影提供歷史資料,而將劉嘉玲的眉妝和《簪花仕女圖》比較,可見同樣也畫上了石青黛倒八字形眉,在當時是極為時尚的貴族婦女打扮。《武則天》電視劇的妝容較為現代,但有時仍能看到女角額上畫上一點花紋,許博士指這稱為「花鈿」,婦女將紙片貼在臉上,一般有花形或火焰形等,以紅色為主,也是唐代妝容的特色之一。偶爾還能見到范冰冰的一些劇照,在她成為皇后之時,兩邊嘴角點上艷紅的兩點,稱為「靨鈿」,原來在敦煌壁畫中,也繪畫了在嘴角兩邊畫上或貼上靨鈿的女子容貌,甚至有各種精細的圖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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敦煌壁畫中,女子在嘴角兩邊畫上或貼上「靨鈿」,是唐代流行一時的妝容。(摘自楊志謙等編輯:《唐代服飾資料選》北京市:工藝美術研究所,1979年,72頁。)

武媚如何變皇帝?
武則天在貞觀十一年被唐太宗李世民納入宮中之後,一直扶搖直上,因姿色艷美被賜號「武媚」,後世稱其為「武媚娘」。直至貞觀十七年,李治被立為太子,二人互生情愫,但為何最後她竟然成為篡權奪位的女皇帝,號令天下?在中大教授「唐宋之變革」課程的蕭博士,曾在學報發表《唐前期兩京畿內制建立考論》,他的研究指出,在唐高宗李治封武則天為皇后之後,一直深愛着她,並對她言聽計從,又順從她的政治野心,三番四次離開首都長安,東幸洛陽,更將洛陽逐步經營為陪都東都,又打擊反對她的李唐關隴勢力。最終,在李治駕崩後,武則天正式把東都取代長安改作神都,成功推翻李唐王朝建立武周王朝,再進一步擴大神都的大畿內體制,鞏固她的政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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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武則天》被「封胸」前及後的服飾分別。(明報資料圖片)

後期「封胸」 需千萬?
有傳劇集經內地製作公司後期「封胸」,需花費千多萬。「封胸」這工序看起來十分繁複,到底是如何處理?有本港後期製作技術人員表示,要製造「封胸布」,技術人員會先在想遮蔽的部位四周,用電腦程式點出需要加上「布料」的地方,一塊布點上幾點,然後電腦會以定點追蹤的方式,跟着電視廣播PAL制式的一秒二十五格來運行,緊追劇中移動的人物,看起來便像加多一層布料,亦可加上一些布紋皺摺。有需要時,會再用人手執漏,但以這種古裝文戲來說,人物移動幅度不大,漏封的情况也應該不多。以難度估計,此屬普通後製技術,以2D方式、一台電腦已可處理,約一百集的製作費用需約五百萬港元,但如果以CG的3D方式製作,則價錢會更高。

Untitiled

文/ 李寶瑜;
圖/網上圖片、資料圖片、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、受訪者提供;編輯/何錦源
(2015年5月3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 > 通識導賞)

用鏡頭,訴說外傭故事

也許大眾只記得,Xyza Cruz Bacani,她由一個菲律賓女傭,成為一個國際得獎攝影師,身分的落差,讓鎂光燈一下子聚焦在她身上。
約Xyza做訪問,極不容易,因為她自身或身邊同鄉的經歷,讓她不得不保護自己。這次電郵專訪,除了攝影,她特別強調要談談關於外籍家庭傭工的問題,要為身處劣勢的人發聲。
香港現時有超過三十二萬名外籍家傭,有十六萬來自菲律賓,她曾是其中一個。外籍家傭在香港的處境,有多不堪?
猶記得印傭Erwiana被僱主虐至遍體鱗傷,去年底有菲傭跳樓自殺,關注婦女性暴力組織亦曾指出,有兩成求助個案來自外傭。
在這個繁華的香港,有人認為這些是個別例子,但事實上,還有多少未被揭發的僱傭血淚?
外籍家庭傭工作為一種職業,她們需要的,是尊重和關心。
對Xyza來說,攝影,是夢想成真,而攝影,更是她藉以回應社會的強大力量。

攝影力量,
做菲傭時執起相機 控訴「現代奴隸制」

今年二十八歲,一月剛過生日的Xyza Cruz Bacani,在菲律賓Bambang裏的Nueva Vizcaya出生,十八歲來港任職家庭傭工,已經九個年頭有多。那些年來,她工作忙碌,只能用公餘時間拍照。她的攝影鏡頭銳不可擋,黑白照片強而有力,極富人文關懷,短短四年的攝影之路,已經獲獎無數。她曾贏得Justice Centre Choice Awards人權獎,又勇奪過世上獎金最高的哈姆丹國際攝影賽(HIPA)獎項,受菲籍著名攝影師Rick Rocamora賞識,作品曾刊於《紐約時報》,並受CNN追訪,又有作品掛於香港外國記者會(FCC),以及於菲律賓駐港領事館設展覽。她的面書至今有接近二萬個追隨者,近九千個粉絲,擁戴者眾。早前她又獲得二○一五 Human Rights Fellowship海外攝影基金會的獎學金,今夏將到紐約大學修讀六星期的攝影課。她收到消息時喜極而泣,在面書分享喜訊:「所有夢想都是可行的。」而最近,她替白求恩臨時庇護中心(Bethune House)作義務攝影師,攝影計劃得到婦女動力基金(HER Fund)年度撥款四萬港元,進行為期一年的拍攝及錄影。在她的光芒和鏡頭之下,所揭露的,卻是令香港人蒙羞的「現代奴隸制」。

攝影天職,
記錄香港難民營 收容所婦女哀歌

「很難相信有人會對其他人做出這些事。」她和被虐傭工傾談時,曾這樣憤慨過。Bethune House Migrant Women’s Refuge,由註冊慈善組織Mission for Migrant Workers在一九八六年成立。Refuge又被稱作「難民營」,在香港竟然還有這樣一所難民營。自二○一四年,Xyza已在進行一個攝影計劃,名為Protected: 900 Square Feet of Hidden Hope,從她網站的照片可見,這個九百呎單位,碌架牀連成一排,婦女的起居飲食都擠在這裏。Xyza形容﹕「在Bethune House的兩個收容所裏,只有二十二個牀位,但到了晚上,幾乎有二十八人容身其中,包括了不同國籍的婦女。這裏的食物有限,由不同慈善組織和好心的香港人捐贈,住在裏面的婦女,每天會有三餐膳食。她們共用一個很小的廚房、廁所和浴室。」

焦慮悲痛思鄉 寫在臉上
Xyza說,部分外籍家傭每天面對着不公平對待,但因為各種原因,她們不敢宣之於口。而在Bethune House裏的婦女,經過Xyza了解:「她們大部分的故事,都是僱主違反合約,例如工時過長、薪金不足、僱主欠薪,還有不適當的住宿環境,她們的牀鋪被安排在廁所、廚房、走廊、儲物室,甚至天台。也有中介公司向她們收取非法的代理費,家庭提供的食物不足、言語侮辱、性騷擾、身體虐待,甚至強姦、逼她們從事非法工作。」其中「外傭留宿制」,令她們被迫隨時候命,毫無私人空間。而「兩星期遣返制」要求她們在合約終止後,需於兩星期內找到新僱主,制度極其苛刻。
在Xyza鏡頭下的她們,焦慮、悲痛、孤單、思鄉、無能為力,影像呈現她們臉上緊繃的肌肉,叫人揪心。有一組照片關於菲傭Shirley Dalisay的故事,她曾被僱主用滾湯燙至背部嚴重燒傷,後來被Bethune House收容,照片成為Xyza人權獎的參賽得獎作品。筆者追問Xyza關於Shirley的近况,「她已經離開了Bethune House,回到菲律賓和她的家人相聚。她也能夠向她的前僱主索取僱員賠償。」她們的故事,像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後,所有惡行蜂擁而出,而在同伴互相扶持之下,她們看到了盒子最後剩下的,如她所說:「收容所很細小,但仍然充滿希望。」

義務拍攝 為外傭充權
Xyza和Bethune House的合作計劃《活現外傭:攝影及攝錄計劃》,「目的是為香港外籍家庭傭工,訴說不為人知的故事,以引起社會關注。更多的關注可以為她們帶來改變,而攝影是一個工具,可以為這些關注埋下更多種子」。由今年六月至明年五月,Xyza會擔任義工攝影師,「我會在Bethune House拍攝在這裏生活的婦女的照片,以及一些靜物照。我也會協助這個計劃的攝影展覽、製作精裝畫冊(coffee table book),以及拍攝影片和剪輯。」以她鏡頭的力量,幫忙這群無助的婦女。

攝影之眼,
開展她的攝影之路

十年前,Xyza隨母親來港,踏足於香港這片土地之上,她的第一個感覺是﹕「這個城市充滿活力和令人興奮,我喜歡這樣的氛圍(I love the vibe)。」雖然在菲律賓讀書時,她已對攝影很感興趣,但那時連一部相機也負擔不起,根本沒有機會接觸。終於在四年前,她用自己的積蓄和僱主的借款,買到人生第一台單鏡反光相機,「當我第一次拿着我的相機時,我高興極了,我覺得我的夢想快要成真了。」她的攝影之路,在這個令她疲於奔命的城市開始,但仍然讓她着迷,「我開始更愛香港(I start to love HK more)。大街小巷充滿着迷人的故事,所有時刻和光影都是這樣美妙絕倫(wonderful)」。原來她最受啟發的地方,「是上環和旺角,那裏更為原始和真實(raw and authentic)」。

孤立,她在香港的生存狀態
「攝影對我來說,是『需要』多於『想要』,我的生活圍繞着它,這是我跟世界溝通的方式。」她說過,在脾氣變得急躁的時候,就是需要攝影的時候。「對我而言,街頭攝影,可以滋養我的靈魂,而紀實攝影則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。」她濃烈的黑白街頭攝影作品中,有一輯照片名為《孤立》(Isolation),正正表達了她在香港的那種生存狀態,「我是一隻孤獨的狼,但我享受我的孤獨。」與此同時,在這個黑白分明而冰冷的城市裏,竟能讓她創作出一輯Abc of PDA,難得地在照片中感受到愛、詩意和浪漫。「我常常想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,所謂『伴侶』這個概念,我發現,當我在拍攝PDA的時候,其實他們正將自己在人群中孤立起來。這更像用令一種方法深入去看『孤立』。」的確,兩個人在親吻或擁抱時,總是四目交投,旁若無人,那麼她如何捕捉這些畫面?她率直幽默地答:「我就直接拍攝他們。他們沒有注意到,我變成一隻牆上的蒼蠅。」她靜心等待拍攝時機,最久那一次等了半天。她像一隻黑夜裏的蒼蠅,以黑白觀看世界,「香港很適合黑白攝影。四周有豐富的色調,各種光影,實在很令人讚歎。而且黑白照片看起來很經典,所以我很喜歡。」「我也喜歡夜晚,因為每當太陽落下,人的性格也會隨之而幻變。」

攝影距離,
接近得如摸得到

匈牙利裔美籍戰地攝影大師Robert Capa曾經說過:「如果你的照片不夠好,是因為你還不夠近。」Xyza的作品,近得幾乎可以觸摸到被攝者的臉,像地鐵裏的父子照,可以看到爸爸的鬚根。去年九月的雨傘運動,她到場記錄這場波瀾壯闊的運動,那張戴眼罩女孩的半身照,你可以看到她眼睛裏的恐懼,學生與警察對峙的緊張氣氛,也全攝進Xyza的鏡頭裏。這實在不容易做到,正如她說﹕「每個人都會有傷疤(everyone has a scar)」,都會對鏡頭存有芥蒂,於是曾有人用雨傘追着她來打。她是如何衝破近攝的心理障礙?「有時可能是拍攝倒影。我每天都會拍攝,這是一種紀律,或者我已習慣了當一個忍者。」她時常把Fujifilm相機帶在身邊,「相機已是我的一部分」,所以她可以不動聲色,攝人於無形。

在攝影裏,我們都是平等
她的攝影功力,也受很多大師影響,例如居港的新西蘭街頭攝影師Jonathan van Smit、北京攝影師沈琦穎(Sim Chiyin),當然少不了菲籍紀實攝影師Rick Rocamora。在攝影這個界別裏,男性有着主導位置,但對她來說,「在攝影裏,沒有性別。我們都是平等的。」相信不論是性別,還是職業,都應該是平等的。在香港生活了十年,問她還想留下來嗎?她說:「我也很想(I would love too),但我不是這裏的居民。」着實可惜。關於未來,她說:「我會繼續攝影,繼續進修,繼續用鏡頭訴說別人的故事。」

菲籍攝影師Xyza Cruz Bacani
網站:www.xyzacruzbacani.com
面書:www.facebook.com/xyzacruzbacaniphotography

Bethune House Migrant Women’s Refuge
面書:www.facebook.com/pages

Untitiled
文/ 李寶瑜
圖/ Xyza Cruz Bacani
編輯/ 蔡曉彤
(2015年5月3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 > 生活達人)

五小孩校長最「簡單」夢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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幼兒教育達人 呂麗紅(胡景禧攝)

看畢《五個小孩的校長》走出戲院,不論男女,每個人都哭得雙眼紅腫。
電影很平實,人物很平凡,卻很催淚,或許因為故事太真實。
誰想到香港現在還有這麼窮困的家庭?
誰想到一位有心人連名牌國際幼稚園校長也不做,寧願當上「$4500鄉村校長」,為的是讓五個小孩免費有書讀?
快六年了,呂麗紅校長至今月薪仍是四千五百元,不止自願凍薪,還將人工用於學校和學生身上。
「這不是一份工作,這是一個使命。」她說得輕描淡寫。
她當年提早退休,脫離了一個令她失望的教育體制,因為使命感,投進了這個孤苦無依的校園。
電影裏楊千嬅所演的,呂校長說「都是真的」,故事太多了,誰能想像這六年來肩負的使命,她是如何抱着五個孩子在泥濘雨水之中走過來?
快樂,是在困境中堅毅掙扎,是在別人窮困潦倒之時,伸出手去幫一把。
走進真實的元朗元岡幼稚園,推開課室門那一剎,一張張天真無邪的小臉仰頭望着你,燦爛地笑,那刻,又開始讓人熱淚盈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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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說要合照,孩子們都擠到呂麗紅校長身邊,大家緊緊摟着拍照。(胡景禧攝)

勤力家訪 兼任「社工」
邀請呂校長和學生一起拍照,小孩子急忙湧到校長身邊,幾雙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攝影師,呂校長把臉貼到學生的額頭上,輕輕親一親,真的好溫馨。小孩的一舉一動,呂校長看在眼裏,二○○九年初到幼稚園任職,她留意到有學生特別瘦弱,於是帶着一大袋牛奶雞蛋家訪去。學生住鐵皮屋,父親賣鐵維生,三四歲小孩會陪新來港的媽媽去買餸、拉車仔、幫手開飯,就如電影中的小雪特別生性。也許有人不信香港還有這麼窮的人,但呂校長說,小雪家已經算寬敞,她有學生住在錦田的農舍,月租幾百元,家裏只放得下一張牀,木架上放火水爐,電線吊在頭頂,牆是有破洞有縫的鐵皮,那年冬天只有攝氏六度,冷風嘯嘯,她怕買暖爐給他們家用電有危險,只能教他們用暖水袋。

地產商泥頭堵家 學生父母拒家訪
還有嘉嘉一家,不知為何小孩父母總是拒絕家訪,但小孩卻童真地說:「校長我真的很想你來,但好多泥㗎,好多泥!」她最初不明白,原來地產商逼遷,將泥頭圍堵他們家,泥牆比電影裏的還要高,孩子的確一腳泥,導演也拍得細心。「我想鼓勵他們,告訴他們不是沒有辦法。」她不向惡勢力低頭,去找相關部門投訴。電影並非全依照五個學生的背景去拍攝,但每件事都曾發生在不同的小孩身上,「真是點滴在心頭」。「我教導小孩,而電影教導大人,大家為這個社會出一分力、守望相助。獅子山下精神依然有的。」她現在每星期還會家訪幾次,只有五個學生那年,一天去幾次,她既是校長、老師,也是關懷幫助學生家庭的社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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呂校長讚千嬅在電影裏能演繹出她的神緒和心情,千嬅做過護士,也有孩子,是合適人選。(明報圖片)

半步不離學生 廁所也不上
這六年來,太多困難重重、當頭棒喝,但呂校長卻像個孩子般笑着說:「唔慘,日日調整心態,Yeah!再來過!」當年下大雨,課室外空地水浸,孩子想去廁所,她便把他們逐個抱過去。馬桶灌滿水,她親自清理。輪到她去廁所時更是大件事,校廁沒有門,她只能用校外公廁,可是對孩子放不下心,看着高班大姐姐皺着眉頭一臉驚恐說:「你要快啲返嚟啊!」自此之後,連廁所也不去了,一忍三小時,做校長還要硬淨如此。最近這三年,有保母車願意收幼稚園成本價,幫忙接送學生,在此之前,呂校長也兼任保母司機。遇上小學運動會,沒有保母車的兩星期,十一個學生由呂校長管接送,午飯時間來回載三次,又到下午班上課,哪有時間吃飯,但她笑容滿面說:「OK,Yes!做得到!」

開墾荒涼校園 結出纍纍果實
呂校長說,由二○○九年決定應徵「$4500校長」一職,踏進這個校門,已經知道前路荊棘重重。幼稚園當年的荒涼景况,比電影裏的更不堪。那道破爛沉重的鉛水鐵門,上門較已毁,不能大力推,只能開出一個身位,小心翼翼攝進去,後來她的博物館設計師丈夫,用「威也」將鐵門索住,之後才找到好心師傅免費換門。當年的鐵絲網全生鏽,掛滿地產商banner,代課老師還說這樣好啊,記者拍不到小孩,但呂校長不想校園荒廢了似的,於是將banner剪下來一大疊,又可儲起給學生做勞作。課室的窗鏽迹斑斑打不開,冷氣機一開,大噴灰塵,比古天樂吃的灰還要多很多。呂校長本想拿人工出來,再補貼五百元換窗換冷氣,想不到工程太小,又吃了閉門羮。

最初跟五個小孩見面,孩子擠在左邊課室小小的空間,右邊的課室堆滿雜物。她放假時,和家人、兩個義工着手清理,一看,慘了,房間暗黑,疊起四張小睡牀、鐵架、木書櫃、一大堆膠杯、一袋廁紙筒。呂校長說:「做幼稚園這一行叫垃圾婆,因為什麼資源都儲,做勞作時就可以用。」廁紙筒壓扁了,佈滿曱甴屎、老鼠屎,十分驚嚇。外面的花圃,落葉掃出四十籮,中間還有腐葉又濕又臭,後來有人教她在泥上鋪上黑色膠紙,再給她石春壓着防雜草。現在檸檬樹、楊桃樹茂密生長,結出纍纍果實,她抱起孩子剪果實,前一天大家才一起分享楊桃,說的是愛與生命的教育。荒廢小田變成小孩的園圃,種着胖胖的生菜,磚壆是她和丈夫及一個消防員摸索建造出來的,但紅磚浸水時間太短,風乾之後一推便倒,又得重新再來。也要細心留意小孩之間的對話,當年校裏還有一座鐵造的高大滑梯,孩子做完功課去玩,其中一個很關心地跟另一個說:「你唔好玩啊,因為好曬會燙屁股㗎!」呂校聽了心酸,一摸滑梯,真的很燙。她隨即跟孩子說:「對唔住啊,校長唔夠細心,多謝你告訴我。」

書商稱贈書反口 落第一滴淚
呂校長的眼淚,其實沒有我們觀眾流得多,很多時她抿抿嘴,咬緊牙關便熬過去,但當年她第一次落下的,是難受的淚。學生人數少,校徽、校服、書包難以訂製,被廠家cut線拒絕無數次也就算了,曾有書商答應送她教材,卻反口覆舌,還加以奚落:「怎會真的送給你?你自己想想,再講連這些也沒有!」她只想孩子有書讀,教育講的是愛與誠、守諾言,但書商出版的到底是哪種幼兒教育?當然,也有欣喜的淚。有一年,錦田一間小學邀請她的學生去表演,但苦在孩子沒有表演服,有教師偷偷借出,在孩子上台的一刻,呂校長躲在台下淚眼連連。「看着自己那班九個小朋友,我覺得他們沒有分別,只要給他們機會,一樣做得那麼好。」她眼淚又禁不住落下來。所以有孩子在畢業時,嗚咽着說:「校長,我唔想畢業。」那是真的。

重視第一身體驗 五種感觀學習
一個國際學校老師、一間鄉村幼稚園、一片大自然,有着神奇的化學作用。呂校長的教學,強調孩子的第一身體驗。現在逢星期二有人捐來水果,每次產地不同,老師用地球儀指出相應地方,「希望他們有理想和眼界,知道這個世界有秘魯,秘魯的提子好大粒,南非的蘋果好細隻但係好甜」,茶點後學生還自行洗碟子。孩子學包餃子、煮咖喱、執木棉花煲去濕茶。當年她帶五個小孩上茶樓,原來叉燒包是這個樣子,叫點心要認字,做到五種感觀學習,孩子的親身經驗和學習興趣就由此而來。「身教也是一種策略,如果孩子溫文有禮,可想而知他們的父母也如是。」所以校長總是笑容滿面,待人有禮。

混齡教育 小小孩模仿大小孩
課堂有部分時間採用混齡教育,K1至K3小孩共處學同一個題目,由淺入深。如說警察,問K1小孩,迷路了要找誰?小孩答警察。問K2小孩,如何知道誰是警察?小孩答有制服,K1也答對啊有對講機。問K3,如遇海上交通意外怎辦?小孩答有水警。大小孩成為小小孩的模仿對象,孩子的語言能力大大提高。在教授寫字或計數時,再因應班級分組。這種方法,德國已做了幾百年。

呂校長認為,學習,要建基於小朋友的能力和興趣。但現在香港的問題是「家長太機會主義」,幼稚園生學打高爾夫球,為了將來陪世伯傾生意;學豎琴,因為台上只有你一人獨領風騷;女兒喜歡跳芭蕾舞,卻逼她跳國標舞,只因少人學。「現在講求的是終身學習」,功利主義不可行。

現在的元岡幼稚園,上下午班總共六十四人,不同國籍學生約二十人,大部分為南亞裔,也有來自英法的學生,保持着這樣的比例,讓學生能學好廣東話和英語。但她說,不接收跨境學生,因兩三小時的車程,令小孩疲累得不能學習。她到邊境看過,三個人看顧四十多個小孩,太容易走失,或被拐走。

現在夢想——希望別人快樂
呂校長說,小時候的她,也是家境貧困,像電影裏的嘉嘉,「我沒有理想」,中學會考英文科還不及格。但一九八○年代,她中五畢業入職幼稚園教師,學歷已是優秀,而且她好學不倦,二十三歲已打理一間學校,後來更當上名牌國際幼稚園校長。她現在的夢想是:「希望別人快樂。」令學生朝正方向走、健康成長。「我有一個使命,既然大家覺得我做得到,可以出來鼓勵人,我也不怕什麼知名度,只是希望可以鼓舞多一些人,多做一些好事。」那五個小孩,各自升上了不錯的小學,有一次,小雪爸爸晚上十一時打給呂校長,原來小雪得了學生之星獎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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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 李寶瑜;圖/ 胡景禧、受訪者提供;編輯/何錦源
(2015年3月22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 > 生活達人)

你說他們廢青 我說他們萬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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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受訪者Adon提供)(左上)鼓手卓文,(右上)結他手Milk,(左下起)小號手Thomas,鼓手Antonio,結他手Adon,和低音結他手阿鵬。

「返學好tf(頹廢),放學就好js(精神)」,八十後中學時代的潮語,並非人人睇得明。
然後由「頹廢」,慢慢衍生出「廢青」一詞,泛指無心向學,一事無成的年輕人。
雨傘運動發生之時,只要你在領佔區,就會被社會標上「廢青」之名,阻住地球轉,青年參與社會運動頓時變成嚴峻的社會問題。
到後雨傘運動時期,政府為了「整頓」青年問題,急急在上周三《施政報告》,推出三億元的「青年發展基金」,說要資助年輕人創業。
每遇社會問題,政府往往只掟嚿錢出來,以為錢就能解決一切,這種「金錢至上」的離地思維,一成不變。
誰不知,青年上流問題,偏偏不只是資金問題。
他們六個年輕人,樂隊自名為tfvsjs(頹廢:vs:精神),夾band從來就容易被有色眼鏡看待,還要面對社會現實的考驗,例如被迫遷。但他們打起精神,逐步實踐,甚至開設自己樂隊的餐廳「談風:vs:再說」。
夾band、餐廳風馬牛不相及,但樂隊主腦Adon卻覺得:「音樂是一種共同語言,食物更是普及的共同語言」,以回應及回饋社會。
記者造訪觀塘的「談風:vs:再說」,了解他們如何由「頹廢」抖擻「精神」,在音符與美食之間,靠着六雙手掌,摸索出自己的路向。

誰說他們頹廢?
自己志業自己創
十樓𨋢門打開,便見一道鐵門噴上「談風:vs:再說」,牛油意粉香氣和杯碟碰撞聲一併由旁邊的門傳出來,裏面就是樂隊tfvsjs的餐廳。進去先見舊沙發和舊理髮椅,枱上有書籍和唱片,似乎是供人hea的地方,然後經過開放式廚房,未吃先聞到食物香味。紮着馬尾、手上有紋身的阿鵬,正埋頭料理,誰知道他就是樂隊的低音結他手。旁邊幫手的同樣束馬尾,是鼓手兼這裏的賣鼓公司「Battle Stage」負責人卓文,公司另一拍檔Antonio也是樂隊鼓手。再朝一排窗走去,木製吧台有Thomas駐守,調配飲品之餘也負責餐廳帳目,原來他是小號手,也是電影製作人。另一位結他手Milk也常坐鎮水吧,兼拍video。至於結他手Adon,則負責餐廳的所有設計事項,另外擁有自己的設計公司「叁語」。這六個人,讓人嘖嘖稱奇,三十歲未到便身兼多職,三頭六臂,竟然應付得綽綽有餘。

tfvsjs 頹廢抖擻精神
他們的樂隊名叫「tfvsjs」,很奇怪?不。用港式拼音,中譯:頹廢抖擻精神。廢青,實在不適用於他們身上。十年前還是中學生的Adon和阿鵬,來自不同樂隊,後來相識組隊,幾年來苦在鼓手難尋。直至四年前,終於在網上forum找到結他手Milk,Milk又再帶來鼓手朋友卓文,卓文再拉來賣鼓拍檔Antonio,最後還有玩小號的Thomas加入。如同所有歷險故事,隊友就是一個帶着一個出現的,最終還是要靠網絡和朋友才能成事。

無定性音樂
撇開人們既定想法
Adon說他們的音樂,毫無規限,六個獨立個體,各有風格,所玩的純音樂,是雙鼓手加上小號,很讓人驚喜的配搭。音樂裏會有鼓和鼓的對答、也有小號和結他的對話,時而輕快,時而激昂。他們沒有固定自己為數學搖滾(Math-rock)、後硬核(Post hardcore)或後搖滾(Post-rock),只是玩悶了四拍四、三拍四,想再在時間結構上有所變化,變成七拍四,甚至十一拍十六。他們的音樂章節不重複,由頭到尾一直有變化,以音樂結構來敘事。樂隊發展到○三至○四年間,已經被邀請巡迴演出二十多場,包括台灣、北京、上海、天津、西安、廣州、深圳。首張專輯Equal unequals to equal在二○一三年七月推出,早已售罄,專輯名字很有趣「等於不等於等於」,像急口令一樣,「想撇開人們的既定想法,不要那麼快進入結論」Adon說。他們現正着手準備第二專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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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fvsjs在2013年7月推出的首張專輯Equal unequals to equal。(受訪者Adon提供)

助青年創業? 「收皮啦!」
十多年來,樂隊發展並不是順風順水,由Adon和阿鵬組隊開始,在荃灣、觀塘工廈之間來回七八次,幾乎每年轉一次,那是在香港夾band無法逃避的命運。直至二○一三年十二月,在觀塘巧明街,由卓文和Antonio打理的賣鼓公司Battle Stage,收到一封律師信,業主強行收樓,樂隊被迫遷。

諷刺的是,上周三《施政報告》說要推三億基金幫助青年創業,Adon一聽,狠狠回應一句:「收皮啦!」為何如此大反應?Adon直說:「唔好搞到我哋就得喇。」確實如此,青年創業,資金當然重要,但更需要的其實是自由,一個讓他們可以自由發展的社會大環境。說創業,Adon早就有點經驗,中七畢業後,他學了一年攝影,再到理工大學讀三年Visual Communication(BA)。他畢業後和兩個同學辦設計公司「叁語」,平面設計所需資金不多,起步期幾乎一台電腦就可開工。第一單生意,是Adon自己找回來,替音樂機構soundpocket做設計,之後開始一單接一單。他喜歡設計中文字形,研究早至南北朝的字體風格,任何事情,他常說「總有方法的」,「要有熱誠,專注地做,機會就會慢慢來」。

被迫遷 便覓新地
理想總是在壓迫之下開花,如他們面書上寫:「創造是抗衡破壞的最佳方法。」遇上迫遷,他們便再覓場地,但Adon說在工廈找空間是迫於無奈,只因街外租金太貴,不過難得這條大業街還能凝聚香港的藝術文化人。皇天不負有心人,二○一四年一月,他們就看中了現在餐廳那一排窗,還有牆上一道打開就會跌出街的門,他們知道就是這裏了。四千呎場地,兩年死約一年生約,隊友們夾錢撐起,只是稍為擔心未來不知會加租還是會清拆。

親力親為創立餐廳
裝修到菜式 六雙手完成
因為資金有限,六個人花了三個月時間親自裝修。這一代年輕人,不會再有師傅教路,所有知識,靠網上自學與請教朋友,還有跌跌碰碰摸索。四千呎單位最初空空如也,於是他們自己間房、做隔音設備、裝修髹油、自製木枱、焊鐵鑽木,除了廚房要跟足規格,能夠自己做的都落手做。還有計劃地執廢棄物,去深水埗、上環、西環,有店舖執笠便出動,舊屏風、理髮椅、招牌字,就是這樣一件一件執回來。一進門看到的招牌子,其實是Adon喜歡研究的北魏真書,「這些字通街都係,無人理,但放在這裏就人人都影,一件物件要在不同的環境下才會令人覺得特別」。如今很raw的餐廳風格,就是因為人手一件一件砌出來,砌成專業錄音室、鼓樂銷售間及排練室,還有餐廳。真的,六個年輕人的創造力可以很驚人。

「做得特別點」 素食可以多層次
終於,二○一四年五月「談風:vs:再說」正式開業。但他們對開設餐廳全無經驗,唯一一個,就是餐廳主廚阿鵬。阿鵬中五畢業後,入讀中華廚藝學院,紅褲子出身,做過三星西餐、酒店,十多年餐廳經驗。他是真的對煮食有興趣,會借書來看、寫筆記,早就想開設自己的餐廳,於是機會留給了有準備的人。他有些同行,技巧很好,可是開餐廳只是煎煎牛扒做見慣見熟的西餐,還要度着收入和支出。但他只想「做得特別點,在這裏可以試新嘢」,收入足夠生活就好了,想不到餐廳還超出他所預期。餐牌每月換一次,的確很有革新精神,用芥蘭、松樹、白兔糖入饌,設計起來還要膽大心細。如紅酒燴鴨髀、煙肉意粉、芥蘭薯糰,從沒想過素食也可以有這麼多層次,阿鵬用芥蘭做主打,芥蘭葉加牛油打成醬、芥蘭梗斜切片、芥蘭花保留,變成不同形狀和質感,然後再加上自製意大利薯糰(Gnocchi),太多顆粒形狀,便將蒜頭打成蓉鋪在底,上面放三片竹炭脆片,整道菜像藝術品一樣。在這個音樂廚房,阿鵬覺得:「以往在廚房很少嘢講,只講波講廢話,現在會講音樂和嘢食,很同聲同氣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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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酒燴鴨髀,底下的醬汁是紅菜頭,再配上用蜜糖、煙肉、咖啡煮過的薏米,阿鵬說紅菜頭和咖啡很夾得來。(受訪者Adon提供)

教鼓賣鼓 調咖啡拍電影
鼓手卓文,笑容滿面由廚房走出來,原來他是食材買手,早和附近街市檔混熟,成為師奶殺手,全靠他才買到波蘭雞蛋,又平又靚。卓文之前在琴行賣鼓,替客人找貨,後來索性和朋友兼隊友Antonio自己做代理,有些外國鼓只在他們那裏獨家發售,而Antonio更由英國回來有教鼓證書。卓文那種與人溝通的技巧,相信也是做sales時鍛煉出來的,「說到底其實就是要不怕辛苦,倒垃圾、洗廁所都做,親力親為」。還有比較沉靜的水吧兼財務管理Thomas,因為喜歡喝咖啡,於是上網自學和請教朋友,餐牌中的飲品,如「豆蔻+蜜糖+奶+雲呢拿」,就是他調配出來。Thomas在小學一年班已開始學小號,由古典玩到搖滾,現時兼拍電影和MV。只聽他說:「放棄很容易。」說到做到才是最難,因為要花超出你想像的時間和精力。這家餐廳,他想讓客人吃得舒服,「casual dining,隨意率性,但不等於沒有服務」。

六合一合作無間
取消上海演出 留守雨傘運動
經營樂隊與餐廳,會否分身不暇?幾個人異口同聲說,餐廳現在每逢星期一上午至中午休業,是他們的練習時間,而在餐廳上的合作,反過來也能增加他們在音樂上的默契。記得卓文說:「現在還說要搵伯樂?不如搵臭味相投的老友。」為了追求共同的理念和價值,他們在雨傘運動開初,取消了在上海迷笛的演出,日以繼夜守留在香港的佔領現場,結他手Milk更是雨傘人的製作者之一。至於餐廳未來方向,他們還在現實與理想之間尋找平衡,現實是開設餐廳可以更好地運用這個空間,也可維持生計。理想是,希望將這個地方變成一個文化平台,在店內舉辦更多文化活動和電影放影。

Adon說:「對香港,有的不是歸屬感,而是責任感。」年輕人,「生於亂世,有種責任」大概算這種。

「談風:vs:再說」餐廳
地點:九龍觀塘道316-318號志聯工業大廈10樓B室
餐廳:http://www.facebook.com/tfvsjs.syut
樂隊:http://www.facebook.com/tfvsj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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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 寶兒;圖/ 葉家豪、寶兒、受訪者提供;編輯/ 蔡曉彤
(2015年1月18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 > 生活達人)

揭開星際啟示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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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製作人之一Kip Thorne是天體物理學家,電影中的黑洞是根據物理理論嚴謹製作出來的。(網上圖片)

看完《星際啟示錄》,大家低頭默默離場,腦袋卻像外太空一樣空蕩蕩,一個個名詞、概念就如滿天星星。
網上有人說,不要帶港女去看這套電影。
事實上,可能有很多人,也會忍不住想問以下問題:黑洞是不是一個洞?黑洞裏面是怎樣的?
蟲洞又是什麼?那不是有點像多啦A夢的隨意門嗎?
為什麼在一個星球上待一小時,就會等於在地球七年?
既然如此,我們向太空館查找相關太空資料,也找來中大物理學講師練立明博士問個究竟。
該電影監製及顧問Kip Thorne天體物理學家,原來是練博士的師公,練博士說這套電影與其他科幻電影最大分別的是,當中的理論都是有根有據,而導演Christopher Nolan則把物理學用電影手法演繹一次。

一人有一個不同的鐘?
別人的星球一小時,竟然等於地球的七年?時間不是只有一種嗎?要理解電影中的天文和物理概念,就需要惡補一點物理學的底子,練博士盡量用比喻來解釋,化繁為簡。首先要記着,根據愛因斯坦的「相對論」,時間和空間,都是相對的。十七世紀,牛頓因為掉下來的蘋果,發現「萬有引力」,凡是有質量的東西,都有吸引力,所以地球和蘋果各自也有引力,地球質量大很多,所以把蘋果吸下來。而牛頓的萬有引力,前提是指全宇宙有同一個時間,用同一個鐘。直到一九○五年,愛因斯坦發表了「狹義相對論」,提出時間不是絕對的,而是相對,即是說,每個人的時間都可以不相同,每個人可以有一個不同的鐘,在有不同運動(movement)的情况下,就影響了這個人的鐘。例如有一個人坐在火車卡之中,車卡的前門和後門同時發生了事情,而在月台上靜止的人,所看到移動中的火車發生的事情,會發現不是同時發生的。事情的間隔對一個人來說可以是一秒,但對另一個人來說,可以不止一秒,而每個人只會看自己的鐘,每個人得出的結論都可以不同。

愈近大質量星體 時間過得愈慢
於是,愛因斯坦再花了很長的時間,想發展出一套理論,能夠取締萬有引力,終於在十年後,即一九一五年,提出了「廣義相對論」。「廣義相對論」指,不是因為有神秘的引力,而是有質量的星體,會令附近的時間和空間都出現彎曲。這樣彎曲可以比喻為,在一個平面上,如果將乒乓球推出去,球會直線向前滾,若將一個大質量球體,壓在這個平面上,再將乒乓球推出去,乒乓球就會繞着大球體滾動。即是說,愈接近一個大質量的星體,時間就過得愈慢;距離愈遠,時間就愈快。簡單點說,就是即使在地球,住一樓的人的時間會較慢,住二十樓的人的時間會較快,當然當中差異實在是太細微,所以人並不察覺。

在日常生活中,這個理論也派得上用場,我們常用的GPS,以衛星進行地面測量,但衛星因為距離地球很遠,所以時間相對地球表面的人會快一點,練博士說,即使衛星時間比地面時間快十億分之一秒,所測出的路面距離誤差可能已經有一米,所以在研發GPS時,科學家已經做好了時間的修正。用來研究電影裏的橋段,就可以解釋,為何去一趟黑洞旁邊的Miller星,在那裏逗留一小時,等於在地球的七年。愈接近大質量星體甚至黑洞,時間過得愈慢,距離愈遠,時間過得愈快,所以當男女主角回到在Miller星外面等他們的太空船上,船員Romilly已經老了二十三年了。

話說,電影裏還有一個橋段,是假扮萬有引力,就是太空船不斷自轉,形成一種引力,讓太空人在太空船裏也能坐立行走。而在最後Cooper被救起時,到達女兒Murphy的巨型太空船上,為何醫院窗外的環境,會有點像《潛行凶間》(Inception)裏呈直角屈起的地面?練博士估計,因為那是一艘圓筒形的太空船,不停自轉,所以網球會轉彎打到上邊的屋的窗子,人和物可以像有引力一樣貼在彎起的地面上。

解難一﹕黑洞全黑?
黑洞,名副其實是黑色的,肉眼應該看不見,至於為何電影裏的黑洞會是一個火環似的形象?練博士指電影製作團隊,其實有計算過複雜的數學方程式,再用電腦模擬,的確把黑洞的光學現象還原得很貼近愛因斯坦的理論,「如果你真是那個太空人,在那個環境裏,真的可以見到」。

黑洞的形成,可以說是超過二十至三十個太陽質量的星體,燃燒到最後不斷塌縮,變成漏斗形的坑洞,且愈來愈深,是一條不歸路。這時的引力變得非常大,大得連旁邊的氣體也被拉進去,因為拉扯的速度非常快,在摩擦之下產生很高的能量,就是輻射或X光,簡單即是光,所以我們會看到黑洞周邊「視界」之外,圍了一圈光。而橫向的一束光,像土星環一樣圍着黑洞,就稱為「吸積盤」。至於黑洞最中心,稱為「奇點」,理論上是一個密度無限大的地方,但直至現在,黑洞最裏面到底是什麼樣子,或「奇點」存不存在,仍尚未有答案。有人會問,主角後來跌進黑洞,但黑洞的引力那麼大,不是會把人撕成碎片嗎?練博士卻認為,因為那是一個超巨大黑洞,可能有幾十億個太陽的質量,人的頭與腳承受的引力卻沒有相差很大,反而有可能會很順利地掉進去。

太空館提供的資料亦顯示,找尋X射線源是現今找尋黑洞的重要方法。在天文學的觀測上,在絕大部分星系的中心,包括我們身處的銀河系,都有可能存在超大質量的黑洞,而天鵝座X-1便是最早發現的懷疑黑洞。

解難二﹕蟲洞是否存在?
電影裏的蟲洞,像一個空間通道,本來相距十萬光年的地方,可以一下子就穿過,讓太空人能夠星際旅行。但直至今天,沒人知道蟲洞是否存在,相反,它其實是一條廣義相對論中的方程式的數學解答(solution)。太空館資料提及,在一九三○年代,愛因斯坦和物理學家羅森發現,在繁複的引力場方程式中,已暗示宇宙裏可能存在這樣的通道,被稱為「愛因斯坦——羅森橋」。到一九八五年,著名天文學家薩根寫成科幻小說《超時空接觸》,邀請過電影顧問及物理學家一同研究,證實瞬間宇宙旅行在科學理論上的可行性。

至今沒人知道蟲洞如何形成,練博士指如果要像電影一樣,製造出可以讓人穿過而且最少有兩米大的蟲洞,需要有一些物質來支撐洞的門口,但這些物質要有負能量的特性,這在物理學裏尚未找到。在量子力學上,也有一定可能,但這些負能量消失得太快,要有一個足夠大和穩定的蟲洞,只能像戲裏般靠高智慧外星人幫忙,把蟲洞放到土星旁邊。理論上,如果能解決負能量上的問題,蟲洞除可做到星際旅行(space travel),還可做到時間旅行(time travel),回到過去。

解難三﹕第五次元是什麼?
Cooper掉進黑洞之後,就進入了一個第五次元空間,時間和空間變成一格格,可以前進或者倒退。第五次元空間是什麼?其實「次元」這個名詞,來自日本動漫的幻想世界,在物理學裏,次元稱作「維度」(dimension)。第一次元,有一個維度,簡單來說,就是螞蟻在一條線上。第二次元,有兩個維度,變成螞蟻在一個平面上。第三次元,包括長、闊、高三個維度,變成螞蟻在一個立方體裏。第四次元,在一個立體空間裏,時間也成為一個維度,這也就是人類存在的地方。至於第五次元,練博士認為,可能是外星人的世界,有多一個維度或長度,就像我們看着一個球上的螞蟻,可以加以操控,把牠拿起,再放到另外一邊。除了第五維,其實維度還可以算到十至十一維,不過這已經是物理學更深入的研究範疇了。

梅菲定律:可能錯的終會錯
電影主角給女兒起名梅菲,來自梅菲定律(Murphy’s Law),簡單即是指,凡有可能出錯的事情,必定會出錯。在科學上說,如果一件事發生的機率大於零,就不能假設它不會發生。引伸出在管理上「所有的程序都有缺陷」,所以要因應事情來做充足準備。這個定律被視為一句格言多於一條科學公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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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2014年11月30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 > 通識導賞)

80歲 畫出花花世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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斜巷裏的綠草坡、粉紅色的欄杆、花園裏的晾衣架上,
掛滿了千奇百趣的油畫﹕
發泡膠上的牡丹花、煲蓋上的太陽花、 膠盆裏的人像、錫紙盤裏的公雞……
點綴成一個色彩繽紛的天堂。

山長水遠拜訪這位隱世油畫家,隔着欄杆向屋裏高喚,門緩緩打開了,
走出來一個扶着拐杖、躬着背、顫顫巍巍的老太婆,
她花白的頭上頂一頂散邊草帽,她的手肘、衣服、膠拖鞋子上,都沾了顏料。

她就是油畫的主人,西貢花婆婆。

談出身:人揸筆 我揸鋤頭

眼前這位花婆婆,已經年逾八十,身上過大的Polo T-shirt發黃,黑褲管長短不一,腳踩一雙膠拖鞋,就是她隨意的畫畫裝束,但看起來精神矍鑠。花婆婆一年前才開始執筆畫畫,作品色彩對比鮮明,有強烈的個人風格,問她師從何處,她卻說﹕「我沒有老師㗎,自己畫。你真係覺得靚?真係覺得靚?」一邊問一邊掩嘴「咭」一聲笑了出來。花婆婆退休後,也像街上的老人一樣執紙皮幫補家計,但近幾年心臟不好,腰骨痠痛行動不便,才乖乖坐下來畫畫。她得過白內障,雖然已了動手術,但仍有一隻眼睛視力模糊,畫畫時要靠近一點才看得見,但她愛畫如命無所顧忌,時常畫畫到深夜。

花婆婆自認文盲,小時雖喜歡畫畫,但家境貧困,加上舊時代重男輕女,根本沒機會讀書識字,她感嘆「風俗是這樣,你沒有辦法」。由七、八歲開始,她一個人趕幾隻牛,連拾起一塊石頭在地上畫畫都不可能,生怕一轉個頭,牛就走失了。但她還是想讀書,走到附近的三育學校,站在門外聽老師講課,午飯時間潛入教室亂按琴鍵,給老師校長發現了追着喊打。有時走到山邊小溪,看老師帶學生寫生,她心裏渴望「我懂得畫就好了」。她說「人哋揸筆出身,我揸鋤頭出身」,如今她連自己的名字也記不起,但她愛花,索性叫自己做「花婆婆」。

這樣的願望,放在心裏一隔七十年,到真正執起畫筆,已屆耄耋之年。花婆婆去年某天看到電視報道,有畫家六歲開始畫畫,至今六十多歲成就非凡,她當下想﹕「我都鍾意畫,我七、八歲開始鍾意,不過沒有機會畫,𠵱家試吓得唔得。」那天吃過午飯,陽光透進屋內,她翻出家裏剩下的油漆,用最細那支油掃,找出一塊木板,依着家裏的一幅牡丹花掛畫,在飯桌上一筆一筆試畫,總共花了四小時才完成第一幅畫作。

「做人不是一筆成才」

油畫不易操控,所以她紮實的畫功,其來有自,「做人不是真的一筆成才,你唔拎熟個掃你點髹啊?要試過,不然一筆黏着一筆,髹唔到,要畫得塊塊都清清楚楚。好似你初初拎毛筆,寫上字變成下字,幾叻都寫唔到。狗毛要這樣畫出來,畫山山水水,你不懂得這樣畫,變成一團團,要畫到像它自己長出來一樣,先OK㗎嘛 」。她說幾十年前執筆也不懂,但為了養家什麼也得做,人家給她機會幫忙髹油,她漸漸「髹油髹到熟手」,眼前這一幢三層自住的村屋,粉紅色外牆就是出自她手筆。她幾年前手腳還麻利,在烈日下爬長梯,堅持自己一手一腳塗漆,連兒女都不敢碰她的大作。如今畫得熟練,她腦裏想到的畫面,不用起稿就能畫出來,吃完午飯畫畫,吃過晚飯又畫,畫到凌晨十二點多。她笑言﹕「現在進步多了,一小時可以畫一幅,十五分鐘畫一隻雀仔,一日畫十六隻雀仔,由早畫到晚,唔係呃你,一星期可以畫好多。」粉紅色牆上那兩大盆玫塊花,她不消幾個字就畫好。

沒有受過正式繪畫訓練,花婆婆的創作反而不受拘束,用色大膽奔放,大紅、橙黃、鮮綠,「我鍾意花綠綠」,屋子裏洋溢歡樂色彩,看得人心花怒放。她的畫法亦靠自己摸索而來,「先畫個花芯,不一定要紅色,你鍾意咩色都得,咁樣繞圈嘛,有咩顏色咪畫咩顏色,你全部用晒佢都得㗎,OK㗎」。她的粉紅色油彩早乾透了,但她轉轉腦筋,紅色漸變出黃色,效果也可以很不錯。

花是她的守護神

她大部分作品繪畫各式各樣的花朵,牡丹花、太陽花、玫瑰花,盛放的、含苞的,姿態萬千,只因「賣了幾十年花,都入腦了,記起就畫。我開心啫,我自己鍾意,我自己畫出嚟好鍾意,嘻嘻,細細個望到𠵱家」。花婆婆二十多歲出嫁,在夫家種花種菜,生活艱難,不得不摃花到街上賣。後來當上小販,凌晨二時獨自出門辦貨,推半小時車仔到花墟買花,然後坐小巴去大埔市場買新鮮菜,再到生果市場買蔬果。早上八時正式在旺角街市開檔,她沒有自己的檔口,在別人三個舖位門前擺小販檔,街坊互相照應。街市晚上八時收檔後,她還繼續執紙皮執膠袋,一年三百六十五日,風雨不改日以繼夜地工作,獨力擔起一頭家,養大四個兒女。她曾被人欺負踢檔,籮裏的木瓜滾滿一地,又被小販管理隊控她阻街拉進拘留所,攤檔的花全被沒收血本無歸,「眼淚洗地返屋企」,也有人替她求情,後來有人介紹她拿小販牌,生活漸漸改善,攢了點錢,廿年前搬回西貢,現在終於有個安樂窩,和女兒孫子同住。她說得激動﹕「無當初無今日,講花,我要多謝花,是花養活我家人,養活我子女,無花無今日,所以我畫花。」她連手上的拐仗都畫上粉紅色的玫瑰花,去覆診時就好辨認不怕弄丟,花也是她的守護神。

作畫題材除了花,花婆婆的筆下還有小動物,有她小時候家裏養過的花羅雞,羽毛上一點點斑紋躍然紙上,細看之下,每一隻禽鳥嘴裏都叼了一條小蟲。「雀仔飛上天,我每一幅畫都有意義,雀仔有媽咪帶出街搵嘢食,每一隻都要搵到嘢返屋企,要白手興家,要搵食。但你不能喙人,要喙嘢食,每隻雀仔都要,如果唔係爬出嚟做咩啊?」她笑言這些是「搵食雞」,退休也不忘搵食,「搵食雞」形態活潑,也寄寓她積極堅毅的人生態度。

無所不畫 無處不可畫

生活遇上的事物,也成為她埋首繪畫的靈感來源,像去新加坡旅行時看到的企鵝,在她的筆下活靈活現。她記起舊時養的一頭懷孕母狗,便在透明膠布幕上畫上牠胖胖的身子,旁邊還有公雞、花兒和幾隻小狗陪伴。她又將狗糧袋剪開,變成一張銀色的長畫紙,參考袋子上的照片畫出狗頭,憑想像畫出狗身,一隻大飛狗便在草原上奔馳,旁邊還有姿勢各異的同伴。

繪畫才一年,花婆婆現今已有一千多幅畫作,欄杆、草叢、樹梢、晾衣架、窗前、鐵閘上盡是她的作品,屋內更是花花世界,畫作多得只餘下一道小走廊,一張飯桌就是作畫的地方,小幅畫作就在屋裏坐着畫,大畫作就要帶一張小椅子到屋外蹲着畫。子女鼓勵她畫畫,給她買顏料畫筆,但她卻叫他們不要花錢買畫板。「我經過艱難的日子,你話買板,我話用得嘅,都唔好嘥。」所以她的畫布畫板很環保,大都來自垃圾站,紙皮、磁磚、煲蓋、帆布、膠樽、膠盒,只要合眼緣,全都可以帶回家廢物利用。被廢棄的防火膠板,因暴曬而捲起來,她拾回來洗乾淨、壓平,便可再用。舊了的帆布剪細當畫布,破了洞的浮牀,底面都畫滿花和鳥,大概天底下沒什麼不可以成為她的畫布。

肯學肯問就OK

花婆婆雖自謙目不識丁,但畫上鮮紅色的簽名卻是有板有眼有氣勢,「寫字?梗係會啦,你教我咪識寫。咩都係學返嚟㗎啫,邊有話唔識,我係冇入過學校,肯學就得㗎啦!」她真的好學,有求真精神,「有時見到人哋寫字,我寫到差不多,但少了一點就失禮人啦,佢識我我唔識佢」,於是又抓着女兒查問。她也向孫兒畫畫的朋友討教,想學畫更立體的玫瑰,「我無知識,你唔話畀我聽,我點知錯係邊度,啱唔啱啊?好似我畫盆花,你要講畀我聽錯邊度,要點髹油,我就改了。但你唔講,我點知啊?知道錯先有得改。」花婆婆每一次聽到鄰人讚美,總是謙虛,耍手擰頭,「唔係講我叻,唔係認叻,阿婆細細個無人栽培,𠵱家自己學,就OK喇。阿婆畫畫冇成就,但做其他嘢有成就,養大仔女都係成就」。花婆婆口中的「OK」,原來學自鄰居的混血兒小男孩,孩子有禮,時常向婆婆問好,老幼溝通多了,她雖說不大明白意思,但卻用得恰當,早成了她的口頭禪。

只要有知音,花婆婆樂得開懷﹕「你真的覺得好看?真的喜歡?我畫給你。唔緊要,你喜歡我的畫,我畫給你,你說喜歡什麼,要自己鍾意的才開心,你鍾意貓仔我畫隻狗仔給你梗係唔鍾意啦,你鍾意咩我識畫就畫畀你,啱唔啱呀?」將自己鍾意的事,發展成為興趣,對花婆婆來說,年齡、健康、學歷、家底、性別,都不是問題,只要有心,八十幾歲,不怕遲。

文 寶兒

圖 尹錦恩、寶兒

編輯 沈可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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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2013年8月25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WorkShop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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訪問補充:

香港電台:好想藝術(2013年10月2日)

小畫家-花婆婆

2013_#2_far_13(1)http://programme.rthk.hk/rthk/tv/programme.php?d=2013-10-02&p=5529&m=episod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