婚禮這個儀式

【婚禮這個儀式】
從小到大,都沒對婚禮有什麼幻想,要有多夢幻?要穿什麼樣的婚紗?沒有怎麼想過。

如果問,結婚的意義是什麼?為什麼想結婚?人大了,原來答案很簡單,因為兩人相處很舒服,見到面就覺得很放鬆,可以做回自己,總是想多點時間黏在一起,還想一起走下去。一生人中,能找到這樣的人,已經很難得。

辦一場婚禮,就只是想告訴親朋好友,我倆決定一起走下去了,要不要也來慶祝一下?吃個飯?

在籌備階段,去了幾個婚展才發現,現今婚禮事業這麼蓬勃。婚紗攝影成行成市,訂酒席的寸土必爭,早拍晚播事在必行。原來還要加插西方的Bridal Shower,再來婚宴Candy Corner、Photo Booth,還有最後回禮禮物,項目儀式愈加愈多。

在阿媽阿爸那一輩,結婚哪有這些?說到尾,還不是錢作怪。

本來想,簡單就是美,小宴親朋就可以了。但洗濕了個頭才知道,辦婚禮是個無底洞,看似簡單的場地和儀式,原來手上那張價目單,一點都不簡單。於是要在金錢預算、場地食物質素、二人喜好、四大長老期望等等之下,拼湊出眾人投訴最少的方案。

但事實上,這麼大龍鳳的一天,其實和兩人之後的婚姻,好像沒有多大關係。「結婚一生人一次」這句話,千萬不要在意,更需要在意的其實是婚後生活,誰來煮飯洗碗,誰來洗衫洗廁所,第一次一起迎接新生命。二人要學習,不論順逆,也要好好經營每一天。
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女人心・高樓斜巷/(隔五日見報) 寶兒 2018/10/20

跟法國人談戀愛(二十三完)﹕總結法國人的浪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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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輛白色開篷小車從山丘下邊駛上來,俏皮地響了兩聲,人群歡呼散開,粉紅色的氣球在飄蕩,小車裏的新郎新娘笑容煥發。天還是細雨連綿,山間涼風,吹起新娘頭上的白紗,車子駛進了法國勃根地區小城的市政廳,一幢兩層土黃色的石頭小屋,很樸實的鄉間建築。也許,這就是一對戀人一生中最浪漫的時刻,我這次難得有幸見證。

新人站在證婚人面前宣誓,穿着紗裙的三四歲小女孩,撒嬌抱了抱新娘子的婚紗,旁邊嬰兒車裏還有一個不足一歲的小女嬰,這是他們的一對女兒。新娘來自葡萄牙,是個俏麗護士;法國新郎經營生意,這是他的第二次婚禮。在市政廳前空地,新人交換戒指後,突然下起大雨,簽署儀式改到市政廳內進行,賓客在外等着,直到二樓的白窗戶推開,一對璧人像童話裏的主角那樣向人們揮手。大門打開,賓客向他們灑上薰衣草作祝福。儀式完成後,眾人駕車到小城裏的一座小城堡,大伙拍照,新娘拋花球。城堡裏的小廳有酒會,香檳紅酒、鵝肝小吃,源源不絕送上。晚上婚宴在城堡裏半圓形的宴會廳裏舉行,一對新人在台上翩翩起舞後,邀請大家一起共舞。跳舞熱身後開席,前菜是西班牙番茄冷湯,第二道菜是小龍蝦濃湯燴意大利芝士雲吞,主菜是雞肉配羊肚菌白汁,然後是必不可少的芝士拼盤,最後是自助甜品,有馬卡龍、水果沙律和各種蛋糕,宴會吃喝直到凌晨一時。每一道菜上桌前,大家都會隨音樂到台上跳舞,歌舞不停直到天亮,主人家還替賓客租住城堡裏的套房,翌日再一起歡聚午餐,才主客道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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漂亮的新娘子在城堡裏拋花球,最後是右邊被抱起來的小妹妹把花球接住。

感覺至上 戀愛隨心
第二次婚禮,對法國人來說,不稀奇,帶着自己的子女參加自己的婚禮,也不足為奇。來法國一年,所認識到的朋友,十個有九個不是父母離異,就是自己離婚。後父後母,同父異母或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,拖男帶女,蔚為奇觀。從很多人口中聽過,法國三對夫妻之中,總有一對離婚收場,多多少少造成了法國人從小對婚姻的不信任。

但離離合合沒有影響法國人的愛情觀。他們跟從感覺,不理條件,勇往直前,為愛而愛。隨興隨心的戀愛,溢於言表,奉上鮮花、朱古力、甜點,驚喜和浪漫自然俯拾皆是。他們多姿多彩的社交生活,幾乎每天都可以參加派對、泡酒吧、去文化藝術音樂聚會。法國人對朋友熱情,初次見面總是笑臉迎人,臉貼臉打招呼何其親暱,人人善談主動,任何話題都可滔滔不絕,第一印象是如此美好。再加上各地區的美麗土壤,北部的青山綠草、中部的葡萄酒香、南部的薰衣草田、沿海的湛南海岸,都太美了,把一切事情一再美化。而巴黎,更是一座戀愛城市,燈光樹影,在鐵塔之下漫步,在博物館前等待,在塞納河畔依偎,在地鐵月台熱吻,也許再找不到別個地方,能擁有更浪漫的城市氣質。曾聽說過,一對八十歲老人,新相識,衣著優雅,在餐廳裏燭光晚餐。太多愛情在這裏萌芽,無分年齡、種族、性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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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國小城裏的小城堡,並沒有想像中的宏偉,但在憩靜的鄉郊舉行婚禮,也是另一種浪漫。

拖,可以拍一輩子
所以有人說,跟法國人談戀愛,要「食得鹹魚抵得渴」。這一刻兩個人遇上,轟轟烈烈,也許多少年後,他或她會再為別個着迷。愛情與婚姻,是兩碼子事。在大部分法國人心裏,拖,可以拍一輩子,吃吃飯看看電影開開心。但談婚論嫁,對於熱愛自由的他們來說,不論男女,還得退避三舍。不止聽過一個法國男人說:「我是不會結婚的。」三十多歲的男人,有些已經禿了頭長了肚子,早過了外國人最漂亮的十多二十歲黃金歲月,可還是孑然一身。再問他們原因,很簡單:「我不想給另一個人分一半我的錢。」未結婚便想到離婚,最現實的也是他們,說到底還是對愛情有所保留。這些人不一定很有錢,而事實上,社會上早有幾種婚前合約,確保財產分配妥當,離婚後各人仍然可以保住私有財產。愛情可以只有浪漫,但婚姻卻必須有承擔,與另一半經營一段一生一世的關係,需要極大決心和無條件付出。

「同居紙」取代婚書
在1999年,PACS(Le pacte civil de solidarité)註冊民事結合,俗稱「同居紙」應運而生,給法國戀人一個緩衝點。其實PACS手續不比結婚簡單,最好要繳上聯名租約、水電費單、聯名戶口證明等等,民事結合,只是名份不同,即使分開,也不會被稱為「離婚」,法國人也是愛面子的。我參加過一個PACS派對,那當然比傳統婚宴簡單,男女主角租了市政廳的地方,賓客帶一點食物酒水來慶賀,男女主角會和大家跳跳舞,從此兩人就是法律上承認的一對。是故也有很多法國戀人PACS後,生了孩子,過着跟合法夫妻一樣的生活。也有不少人認為結婚只是一種社會契約,索性跳過手續,直接拍拖生子組織家庭。也有一些人,最初咬牙切齒堅決不簽紙,到最後還是不得不低頭執筆,因為他們遇上的是漂洋過海的女子,如香港、台灣、日本、俄羅斯……在居留問題上,在國家政策面前,這個考驗,必須有人願意走出一步,才能捍衛自己的愛情。

法國男人,不一定十分浪漫,哪裏也有宅男毒男;法國女子,也不一定人見人愛,花都也有剩女沒女。戀愛,講緣分,經歷過感受過了解過,只有你自己才知道,最想要什麼。婚書,只是紙一張,繫不住兩顆疏離的心,兩個人步伐是否一致,能否一起克服困難,才是至關重要。跟法國人談戀愛,像一艘小船身處大海風暴裏,時而風急浪高,時而風平浪靜,到最後,愛情會漂到哪裏,誰也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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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圓形的宴會廳,新人就在裏面和賓客跳舞狂歡,跳得大汗淋漓,直至下一道菜上桌為止。

要感謝所有接受訪問的朋友(merci à tous mes amis),在這過去的一年,跟我這個遠道而來的人,無保留地訴說自己的愛情經歷。
(跟法國人談愛情・專欄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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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2014年9月21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)

跟法國人談戀愛(二十二)﹕港法同班同學蜜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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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小姐:婚禮餐桌佈置,婚宴隆重地舉行了兩天。

那年,M小姐的座位旁邊,坐着德先生。

M小姐,香港人,想趁年輕有多點經歷,她很喜歡樂隊X Japan,想聽明白他們的歌詞,便辭掉工作到東京留學讀日文。初入學筆試,她的日文在香港有點基礎,做完試卷偷看旁邊的男同學,心裏想「嘩,怎麼他的答案錯漏百出」,覺得這個人不認真學習。這名德先生,法國人,金髮藍眼,喜歡日本文化,但對日文一竅不通。同席而座,她覺得他看起來很斯文安靜,而他心想這個女孩真漂亮,人又活潑。最初二人互不相識,上課只是微笑點頭。

同窗日久,二人才驚覺大家有共同嗜好,就是打機,她還特別愛打打殺殺、駕駛高達的遊戲。兩個月後,他們相約放學後到秋葉原逛逛看看新遊戲,日文成了二人的溝通語言。二人出奇地投緣,同樣特別愛吃,那時她才知道,其實他是個慢熱的人,需要時間warm up。真正熟絡時,是一次他在家開派對,他們和朋友一起傾偈、一起打機,之後二人便時常晚上出外尋吃。「我很喜歡你,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?」後來他跟她表白過兩次。可是她都笑着拒絕他﹕「不要玩啦,我只當你是兄弟。」她自言當時想法還很傳統,覺得金髮藍眼的人信不過,猜疑他只是好奇。她心想在外國人眼中,如果說她漂亮,那會不會代表她就是那種小眼睛的中國臉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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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小姐:那天他突然叫我準備行李,原來他給我一個小驚喜,明天早上為我準備了箱根的雪景之旅,酒店就在這個湖沿岸。

因呷醋了解自己真正心意
一年過去後,證實了一件事。她當時在日本餐廳兼職,上班前碰到他和一個法國女性朋友,三人並肩去喝咖啡。法籍二人興高采烈地講法文,她聽不明白覺得受冷落,一股醋意湧上心頭,她霍地站起來說要上班去。他察覺了,告別朋友追了出來,追進地鐵,怕她生氣,慌忙跟她說對不起。她丟下一句便跑去上班﹕「你哋講法文講飽佢啦。」她的心意不言而喻。下班的時候,她竟然在車站還看見他。她10時下班,然後和日本、中國朋友喝酒聊天到午夜,他便在品川車站癡癡等了她兩個多小時。她驚喜得不得了。他乘勝追擊,再次跟她表白。這一次,她終於點點頭,「嗯」一聲答應了。那夜他很有風度,只單純地送她回家。翌日上學,他們坐得很親密,聊天親暱,同學們都猜得出他們的新戀情。下課後,第一次正式約會,去看電影,她顧着洗澡更衣打扮,整整遲到了兩小時,但他一點不生氣。

蜜運中的戀人,常常雙雙尋找異國的新鮮景點,踩單車由JR上野站出發,沿地鐵路線踩出東京到自由之丘,由天光踩至天黑。有一次來到橫濱的中華街,她帶他試吃中國料理,他一嘗便愛上了叉燒包。又一起參加花火大會,一雙璧人穿上日式浴袍,在街上慶祝。她喜歡X Japan樂隊裏的Hide,可惜偶像已逝,他便陪她坐JR到偶像墳前憑弔。他總是給她無數驚喜,有天她兼職晚上10時下班,他突然催促她馬上收拾行李。她一頭霧水,他亮出新幹線的車票,原來他要帶她去箱根看雪,第二天早上6時出發,到埗後,住在蘆之湖邊、玩海盜船、坐纜車、吃黑溫泉蛋,由酒店至行程一早細心策劃好。後來他家人來日本,他帶她一起玩遍廣島、岡山、大阪、京都等,他的家人也待她極好。這兩三年的日本同窗生活,二人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基礎,美好的回憶滿溢。但那時,她還不敢想像,畢業後,二人的關係將會如何發展。

02黑松露沙律

M小姐:黑松露沙律。我倆最大興趣除了打機,就是四出品嘗美食,由日本到法國,沒有一刻改變。

異地戀斬不斷甜蜜
事實上,有些事情擔心不來,緣分是你的,總是你的。他們畢業後,他跟着她回香港一個月,見她的家人和朋友,家人由最初的陌生到真心喜歡這個人。她在香港很快找到工作,他往她公司寄上100支玫瑰,慶祝周年紀念,他帶她到跑馬地Amigo餐廳,小提琴手看他們年輕,特別為他們拉奏Lady Gaga的歌曲。聚有時,散有時,始終會來到分別的一天,德先生要回法國了,她在機場哭得涕淚連連,他也萬般不捨。她以為他就此淡忘了,他卻用行動證明,每天跟她Skype、打電話,時常寄禮物給她。幸好法國人出名假期多,他一年幾乎來香港五六次,情人節、生日,連法國家庭最重視的聖誕節,也趕過來,逗留時間短至一星期,長至一個月。遙距戀愛緊密地維持了兩年,一路以來二人從不吵架,他性格隨和,懂得待人處事,且自動自覺報到,完全不用她操心,她為人也樂觀,生氣快消氣也快。

那年一個美麗的夏天,她到法國和他相聚,他帶她到南部看望親戚。她從火車站的洗手間出來,猛然看見,他單膝跪下,捧着花,求婚了。她感動得又哭又笑,不能言語,再次點點頭「嗯」了一聲,急着把他拉起來,圍觀者無不拍手歡呼。他們回到巴黎挑選結婚戒指、準備結婚文件,結婚瑣事她都放心一一由他作主。唯獨在婚禮的主題顏色上他們有爭拗,法國人喜歡婚禮以白色為主,代表純潔,可是中國人覺得不吉利;中國人喜歡喜慶的紅色,然而法國人又覺得太誇張,在文化衝擊之下,二人商討,最後選了白色、金色、紅色,兼容並蓄。他思想開放,懂得尊重她的文化,港式婚禮習俗,如上頭、禮節都讓她做足。婚禮盛大地舉行了兩天,貫徹法國人的吃喝派對,既有法式結婚蛋糕,他還準備了孔明燈讓她許願,最後回香港擺酒。度蜜月在零下30度的芬蘭,坐鹿車、看北極光;再到熱辣辣的意大利威尼斯參加面具節。不得不讚歎,他為她準備的婚禮,實現了所有女子心底裏的夢想。

04_100朵玫瑰

M小姐:周年紀念日,早上收到他送到我公司的100支玫瑰,晚上還預約了跑馬地Amigo餐廳,好浪漫,我就由他作主為我點菜點紅酒,我知道他會明白我的口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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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小姐:法國婚禮當天,老爺準備的紅酒和我的花球。

在法國全職當好太太
新婚生活,她半職當個法文學生,全職當太太。她出外要適應巴黎的新環境,最愛到處蹓躂,連逛超市也特別新奇。在家時要照顧老公的起居飲食,每天鍛煉廚藝,揑壽司、自製燒肉、燒叉燒,時常招呼朋友。難得老公下班後跟她分擔家務,一人一半,更比一般不修邊幅的法國人酷愛乾淨。她心滿意足地說,因為他,她多了一個家,他家人對她也無微不至。她還多了一隻貓,貓兒由3歲開始,跟隨德先生12年,如今換她負責餵食,貓兒從抗拒到撒嬌,應該是如今知道她是米飯班主。

由同學變成一生的伴侶,兩個人走在一起,M小姐直說,不能太驕傲偏於自己的文化,而是要遷就、包容、尊重對方的文化習慣。她覺得自己很幸運,緣分像上天安排,坐到她旁邊,她甜笑似蜜說﹕「佢就係我要搵嘅人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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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小時:第一次到訪巴黎,是他出生的地方,會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呢?有點緊張又期待,第一次和艾菲爾鐵塔合照的指定動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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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2014年9月7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)

跟法國人談戀愛(二十一):新生命來臨以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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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oanna與Mathieu


Joanna現在七個月的肚子看起來不算很臃腫,步履還是很輕盈。我們在一家糕餅咖啡店坐下,她說她現在不能吃太多甜食,但最近血糖有好轉,今天可以破戒,於是點了個士多啤梨撻配熱茶。現在她肚子裏的孩子很活潑了,她說有一次跟人聊天,眼看自己隆起的肚皮鼓起了一陣波浪,說着臉上就泛起溫馨的笑意。

這一陣波浪,早在十一二年前便泛起,想不到一條網線,牽起了一條紅線。那年頭還時興ICQ,她就在網上遇到了她的媒人——Mathieu的爸爸。這位爸爸喜歡在網絡世界認識各地朋友,隨機搜尋找到她做網友,一年多後,談到他的兒子正在學日文,剛好可以跟同樣正在學日文的她交流,二人就這樣聯繫上。她那年二十一歲,正在交一個日本男朋友。他那年十九歲,正在修讀電腦科學。網友的關係,由ICQ一直到MSN從不間斷,後來她的戀情也告終了。兩三年後,她已在工作,和朋友遊英、法、意,在巴黎逗留的四五天,他當上東道主。他那時還是學生,剛由諾曼第搬到巴黎,在她來之前特意省吃儉用,只吃罐裝醬料拌意粉,想請她們吃飯。上午陪她們當導遊,晚上才回校做project,那時她便感覺到他的心意,也見過他的父母。初次見面,朋友還取笑他的頭大,她只覺得他比屏幕裏看起來白胖,但她知道他的人品實在好,那時只是有點介意年齡差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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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喜愛的假日活動,便是駕車到巴黎郊區的農場,採摘新鮮的士多啤梨、蔬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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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Joanna閒時在家還會親自下廚,這一款是手做意大利馬鈴薯丸子Gnocchi,老公又有口福了。

她來他就節食
回港後,事實上兩人都有意。兩個月後,Mathieu到大連交流九個月,其間來香港兩次看她,愛情不經不覺開了花。新年時,她帶他見父母。第一個情人節,他在酒店的牀上,用金莎和紙花鋪了個心形,雖然買不到花,但也讓她滿心歡喜。暑假期間最後兩個月,他在香港租了studio,她在尖沙嘴上班,他等她下班時逛遍油尖旺,「他愛上香港的魚蛋,哪一檔最好吃,他都知道」。午飯一個人時,他就去買蒸飯,帶着外賣到公園吃,和旁邊的老伯伯相映成趣。拍拖第一年,她新年再到法國看他兩星期,知道她來他就節食。

遙距戀愛兩年多,他們時常在網上視訊,親人的孩子見了他,都叫他電視哥哥。他畢業後找到穩定工作,搬到現在的家,她辭掉工作,飛到巴黎和他展開新生活。她說最初就是語言困難,以前在香港,所有事情自己處理,來到這邊,無法不依賴他。巴黎的行政手續繁複、工作人員態度差劣是人所共知的,他都替她打點好。她到大學學法文,他就成了她的御用補習老師,presentation功課也幫忙。一直以來,他沒有給她學法文和找工作的壓力,讓她喜歡做才做。二人相處融洽甜蜜,她笑說會發脾氣的是她,他總是受的那個。

遺憾的是,2012年,Mathieu的爸爸離世,「紅娘」來不及見證大團圓。這年,她的學生簽證到期,她主動提出結婚,「雖然我說要結婚,但你也要求婚」。於是,10月是他們的相識周年,他提議先帶她去Bibliothèque Francois Mitterrand看電影,晚上吃露天燒烤,「周年吃燒烤?」她嘴裏投訴了一下,但也跟着去了。看完電影出來,他帶着她往塞納河邊走,一路走進船餐廳,原來,燒烤只是幌子。進餐前有香檳,她不是很能喝,他卻偏叫她喝快點,想替她倒酒。她覺得奇怪,才發現,澄澄黃黃的杯底裏有一隻戒指。他們就在香港結婚。

最重要手手腳腳齊全
巴黎的新婚生活,跟之前沒兩樣,除了看電影、踩單車和旅行,烹飪便是二人的共同興趣。他們家裏存了好些專業烹飪書,二人喜歡一起整甜品。在法國四年,為解鄉愁,她開始鑽研香港地道菜,自家製燒肉、腸粉、餃子、小籠包。樓下的市集,人情味濃,她星期三六早上就去光顧,檔主都認得她,時常送她檸檬。他做IT工作,對着電腦的時間較多,偶爾自己裝嵌玩具車,有自己的興趣,也不介意衣着,從不追趕潮流。對她來說,不需要花大錢買名牌手袋,用心炮製住家飯,衣食住行所費不多,生活更舒適恬靜。

在結婚前,他們已開始計劃婚後養育小孩子。Joanna最初沒這個念頭,但看到身邊朋友的孩子精靈可愛,於是想有自己的寶貝,Mathieu更是渴望當爸爸。他們二○一三年三月九日結婚,小孩的事順其自然,直至今年二月,終於來了。起初小生命還是一顆小種子,他們的感覺都不很真實,直到照超聲波,完成基本檢查,知道小人兒健健康康,才相視而笑。五個月的時候,確定是女兒,準爸爸說:「最重要手手腳腳齊全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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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特地為婚宴設計了一張登機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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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在法國的婚宴沒有大事裝飾,但Joanna卻親手雕出了一雙雙蝴蝶,每隻花上二十分鐘,貼在五十個賓客的名片上。

手指頭上的小疤痕
現在女兒在媽媽肚裏七個月,準爸爸不遺餘力,每天早晨八時起來,上網格價買嬰兒用品,八時半上班。周末夫婦一起到實體店看樣本,回家再上網找優惠,每天更新資料,連尿片也要計算一條最便宜多少,實在精打細算。幸好Mathieu的IT工作時間較彈性,每逢產前檢查、辦手續,因為語言不通,他都盡量陪在她身邊,打電話預約時還給護士取笑﹕「先生是你要產檢嗎?」距離迎接新生命只有兩個多月的時間,她還開始教他準備幫她坐月子的湯水膳食。

十月懷胎不易,香港人不像法國人有寄生蟲疫苗,媽媽體內沒抗體,要特別注意食物衛生,肉類必須完全煮熟,沙律水果要徹底清洗,還要遠離用生牛奶做的芝士、生火腿、魚生,一個月驗血一次。到懷孕晚期,Joanna還得了常見的妊娠期糖尿病,其中亞洲人食米飯又比法國人食麵包更容易患上,除了糖分,對果糖和澱粉質攝入也有嚴格限制,為了清楚媽媽體內的血糖水平,她還要隨身帶備血糖機,天天「拮手指」直至生產,她讓我看手指頭上一個個小疤痕,十指痛歸心。

改名也是甜蜜的煩惱
至於女兒的法文名字,他們既不想要老套的,也不想日後被人改花名,絞盡腦汁。而中文名字,姓氏是一大疑難,爸爸姓氏發音像「阿豆」,她笑說﹕「總不成姓豆吧?」給小孩改名也是甜蜜的煩惱啊。真期待他們健康的混血寶寶來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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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2014年8月24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)

跟法國人談戀愛(二十)﹕歷兩次風暴 她不怕路難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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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吧角落坐着一個外國人,帶着cap帽,五官明朗,身材健壯寬厚。兩個韓國朋友拉着Bobo,就在這個男子面前坐下。那是2005年,Bobo在日本留學第二年,朋友帶她到酒吧慶祝她的生日。

韓國朋友喜歡美國人,可是男子一開口,口音卻不對勁,朋友便丟下Bobo和他,跑到舞池中再尋覓。Bobo無奈笑笑,和他跳起舞來,還交換了聯絡方法。後來才知道,他是阿爾及利亞人,在法國土生土長,他那天本來約了女孩子,但被爽約,只好獨自喝酒。離開酒吧後,兩個韓國朋友和帶着一個美國新朋友、Bobo以及他,五個人去吃甜品。整個深宵,他不停在Bobo耳邊批評美國新朋友,那時Bobo對他的第一印象,就是話太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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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周年時,他們到Vieux port坐摩天輪,看着這個城市,Bobo由當初的不喜歡,變成愈來愈喜歡。

2006年1月,Bobo回港後,很快找到工作,他也回到法國馬賽。二人偶爾用MSN聯絡,情人節前他告訴她,在法國找到日本女友,可是在2月14前卻分手了。至於她,正處於戀情低潮期,跟日本認識的墨西哥水泡男友分手。3月,閒聊時他提議她來法國玩,她那時剛畢業,還沒想過要踏足歐洲,她反過來叫他去香港玩。他立即問她什麼時間好,她說復活節吧,不到一星期,他竟真的買了機票,她只好請假當導遊。再見面時,她害怕和他單獨相處,找同事一起到蘭桂坊晚飯。這一次對他的感覺,卻是和上一次迥然不同,他露出了真面目:原來他很沉靜。第一次見面,因為酒精和喜歡跳舞的關係,他心情舒快才會絮絮不休。

這次來港,他竟然把住處選在重慶大廈,她只敢約他在地鐵站近清真寺出口等,他才知道事有蹊蹺,把住處一轉,便轉到馬哥孛羅酒店,還選了海景房。她幫他忙搬離重慶大廈,走進電梯,狹小密封的空間裏站滿膚色極深的漢子,她只能躲到他身後去。4月17日,他離開前,特別約她到港島香格里拉酒店吃法國菜,算是答謝她。他送上一束花,又紳士地替她拉椅子,這樣的環境待遇她沒有特別喜歡,但畢竟大開眼界。之後她帶他走星光大道,在海旁聊天,他問起她以前的感情事,她說到後來便哭了,她想回酒店再說,她後來哭得抽搐,他還攬住了她。凌晨兩三時,她不得不回家去,他囑咐她回家後打電話報平安。翌日她送他夜機,他再送她玫瑰花,她已不知不覺沉醉其中,但也思疑也許只是一時火花。可是這一刻的熱烈,自此卻燃燒不盡。

往後的日子,他們每天至少一通長途電話,兩人每個月電話費至少花費千元港幣。在旅行中見面,相見不易,相處不易。第一次在韓國,在一家店舖,他看見Hello Kitty汽車用品,買了下來,原來送給前女友。她很不開心,第一次發他脾氣,對他的印象扣分。後來才明白,法國人普遍有分手亦是朋友的能耐。又幾個月後,他們去日本,來到一家偌大的club跳舞,她去日本前就在演藝學院專修舞蹈,停學到日本留學後,舞藝生疏了,變得很抗拒。當晚他興致勃勃要和她共舞,她堅持不跳,黑起臉來,又發了脾氣,回去後他也氣得背對着她睡,她哭濕了枕頭。幸而二人不記仇,第二天逛逛街便消了氣。

這年年尾,她終於親臨法國,可是她說並不喜歡。出境便遇上第一個問題,巴黎的機場很舊,轉機和出境在同一條通道,指引不清晰,出境時海關人員竟沒幫她蓋章。之後她到名牌店幫嫂嫂買手袋,店員服務態度不好,更不讓她退稅,她去警察局,警察局的人卻一口咬定是她個人問題,給她極差印象。第二個問題是治安不好,從名店出來之後,手挽名牌紙袋,他焦急着她坐的士。坐火車從巴黎到馬賽的時候,他也要她跟着他,整個旅程甚是緊張,她覺得太誇張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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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給她的生日禮物,是他親手做的小本子,裏面是他們旅行的照片和他的心底話。

八年遙距戀愛
他化學系畢業後,就打理家族經營的酒店,可以隨意去旅行。往後的日子,他們一年會見三四次,足迹遍佈台灣、日本、越南、泰國、意大利等,長途機成為二人的交通工具。關於旅行,亞洲的目的地,多由她預先計劃好,預訂酒店,這是香港人的旅行模式。至於去意大利羅馬,原來他沒有預先計劃,駕車15小時到達目的地後,才找酒店景點,她很愕然,但只能說是外國人的旅行方式。情侶間的矛盾還是不時出現的,就說生日,他在她生日那天特地飛來香港,本來誠意可嘉,可是時差的關係,加上酒店房間陰暗,他攤睡了一整天,她側在旁邊餓了一整天,眼巴巴看着他的睡相過生日。有一次他生日,二人在台灣,也是因為睡眠的問題,她早上九時十時便起來了,她一邊做gym一邊等他起牀,一小時回來後他仍在睡夢中。她終於狠心拉他起來到Hello Kitty cafe,他一張黑臉怪她不體諒。

持續八年的遙距戀愛,不是沒有過危機。2008年,他想過來香港發展,但沒有事成,她當然失望。她的工作一直是recruitment consultant,那時遇上一個candinate,即使知道她有男友,還是很殷勤追求。她習慣要認識一個人一段時間才能談戀愛,這人太着急,她也不想做錯,馬上回絕。這個男子半年後竟然結婚了。2010年,他準備來港讀MBA,不巧酒店的會計帳目出了問題,要繳百萬稅,動用酒店資金,他只能留守。她猶豫過,這樣無了期的等待,對底有沒有將來?二人的感情轉趨平淡。但她沒有衝動分手,她知道每一次見面,感覺都會回來。在平常日子,她很忙碌,朝七晚七,專心工作,而每個長假期,和他相聚時,便專心戀愛。

「我是他在法國的女朋友」
既然他來香港不行,便輪到她考慮去法國。2012年,她還清學費貸款後,計劃儲錢,翌年4月出發。同時期,她哥哥在日本的生意想找她幫忙,她也婉拒了,媽媽知道後雖然不捨,但也不反對。同年9月,他父親逝世。11月他們去布吉,她突然覺得,似乎他付出的愛比她多,這麼多年來沒有好好照顧過他,也沒有盡女友本分。有一年她生日,他送了她一本書,裏面貼滿二人旅行的照片,寫滿密密麻麻的語句,她那時不懂他的心思,偏愛物質,還有點失望。如今,她才知道與手袋化妝品相比,這本書才是最好的禮物。

可是在2013年頭,她說她那段時間經常眼眉跳。一件事情發生了,令她的計劃延後。他那段時間只交代跟朋友去旅行,她卻聯絡不上他。到了2月,他還來香港陪她去結婚展。一個月之後,她翻查很久沒用的gmail,突然一封電郵的subject跳入眼簾,大意是「我是你男友在法國的女朋友」,信裏提及,他們已經在一起大半年,法國女子不知他有女友,但在離開這人之前,也要讓Bobo知道他們的關係,還刻意附上親密合照和生活短片。Bobo晴天霹靂,跑到家樓下大哭一場,然後回了法國女子的電郵,再發一個電郵給男友。Bobo自覺兩人之間的確存在問題,她怪自己以前沒有好好維持這一段關係,但她是愛他的,便讓他決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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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那天在普羅旺斯的住所,房子偌大,風景優美。

縱胸懷海量 小心別淹沒自己
到了4月,他仍和法國女子到New York旅行,理由是為了和那女子有個了斷,Bobo剛好要回鄉祭祖,不得不首肯。踏入6月,雖然他結束了和法國女子的關係,但的確對Bobo帶來打擊,信心的牆崩塌了一半。同時,她得悉政府推出一年法國工作假期,他替她辦在法國的住址證明申請簽證。輾轉來到9月,Bobo簽證申請成功,他開心得大哭起來,卻不斷追問她的計劃。10月他們到上海拍結婚照,對於幾個月前的衝擊,她漸漸平伏,但誰想到,風暴會再次襲來。在上海有一天早餐時間,他失蹤了一小時,然後她發現,一個女子加了她的facebook,女子的profile picture就是和她男友的親密共舞照。她回房間後暴怒,對他查問一切,他們在跳舞課裏認識,戀情剛剛萌芽。她理智上想分手,但捨不得,總覺得自己也有責任。她要他在這個旅程完結前給她一個回覆。

他仍舊選了她。Bobo的朋友勸她不要去法國了,但她不甘心,臨門一腳,分隔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團聚了,「你怎知道住在一起之後會不開心?」她還是試着接受。11月她正式展開了跟他一起的法國南部生活。崩毁的牆,需要時間從新建立,她住進他的酒店,他沒有再上跳舞課,電話電腦iPad的密碼都不怕她知道,大半年過去,同居生活跟結婚沒兩樣,他也循規蹈距。她的簽證在11月到期,在此之前,他們就要決定會否結婚。她說她還在復元階段,但知道若不克服,這段關係不會長久,她說服自己:「你不擔保下一個也不會逢場作興啊」。

「的確發生過很多問題,但我不怕路難行。」只能嘆,女人有時能胸懷海量,但也小心不要淹沒自己。

Love article 20_Bobo
(2014年7月27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)

跟法國人談戀愛(十九)﹕科學瘋子的愛情檔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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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oel的背影,是個心地善良的科學瘋子。

Joel,生於比利時,小學隨家人移居法國至今25年。天體物理學博士肄業,父母均為醫學研究人員。

Joel他早陣子借住我家數天,平日只要遇上感興趣的科學話題,便可以滔滔不絕。他某天在研究院發現,透過超級電腦計算後,他研究的理論並不可行,於是一下子結束了整個計劃,轉而自僱研發電腦保安程式。相對於愛情,他似乎對科學更感興趣。「我決定不再喜歡女孩了,因為每一次的結果都一樣。」他有點沮喪。他給我看過她們facebook的照片,五個女子,均出落標致。

檔案一:Florence 法國
那年Joel 21歲,在大學修讀物理課,同學都找他解答功課疑難。其中一個個子小巧的金髮女同學Florence,也走來求教,他告訴我:「在幫助她前我還未喜歡上她,只因為我喜歡幫助別人。」他好心,竟花幾小時替她把程式重新寫一遍,着她填上名字便可。聰明反被聰明誤,他幫得太過分,人家當然不領情。後來,他寫了一封電郵給她,向她表白,她回信斷然拒絕。接下來發生的事,連他自己也失笑:「我當時的回應差極了。」他一口氣寫了二三十頁電郵,寫出他自己的一生,讓她討厭他:現在你不要我,以後你也別想要我。她以為他瘋掉了,嚇得馬上封鎖他的電郵,自此沒再跟他說話,可是他還癡心暗戀了人家三年。去年,他嘗試用facebook聯絡她,但他得到的回應仍是封鎖。「我沒有再喜歡過金髮和法國女孩。」

檔案二:Amaryllis 希臘
所有金髮女孩都令他想起Florence,這次與金髮女子完全相反,他喜歡上一個小巧玲瓏的黑髮希臘女子Amaryllis。Joel認識科學協會的負責人Albertus,在他的house warming派對上遇上她,他只跟她閒聊,不敢太進取。起初,他們偶爾見面,某個星期天,她還邀請他到她家吃早餐,又提議帶他去希臘,關係看似漸有起色。可是他太快投進愛情,他開始做瘋狂的事,他時常想再見她,常去協會聚會,只要她在,他便只盯着她看。他發給她一連串短訊和facebook messages,直到後來她拒絕帶他去希臘。他們同年同月同日生,他發她電郵道賀,她不再回覆,無聲無息地封鎖了他。發展了一年,他說這段愛情很傻,事實上他並不喜歡她霸道的性格,只是喜歡她的外表。

檔案三:Leonora 意大利
他再次喜歡上派對裏的漂亮臉蛋,Leonora有一頭咖啡色秀髮,他對她一見鍾情。他這次放棄了電郵策略,轉而踴躍出席每周二的朋友聚會。他們連續見面,幾個月後,他們在科學協會負責人Albertus的家開派對,他和她錯過了最後一班地鐵,只能在Albertus家過一夜。在客廳的梳化牀,他和她同牀共枕。但Albertus卻警告Joel不要碰她,原來他也喜歡她。Joel覺得很無辜:「我是個好人,我要確定女孩子也喜歡我才行,我從沒親過一個女孩子。」他翌日起牀,問她睡得好嗎?她搖搖頭,整夜憂心忡忡。他後來還是用電郵告白。她回覆說,我不喜歡你,但你人很好。他們仍偶爾見面。半年後的一天,大伙兒到酒吧,夜深時分熟朋友都走了,只剩下Joel、Leonora和另一個男子Yory。他看見Yory和她親吻起來,她跟着他離開酒吧。然而Yory是個隨便的人,甚至願意為錢出賣自己。他覺得她不自愛,自此,他把她放進朋友的安全區。她在巴黎畢業後回意大利,之後回巴黎暫留一會,她在他房間借宿一晚,他讓她睡地下墊子,她第二天竟又到Yory那裏,那時她還有男朋友在意大利。縱然失望,但至今Joel仍和她保持聯絡。

檔案四(一):Stojanka 保加利亞
Joel和朋友一起去餐廳時認識了Stojanka。他們閒聊,他覺得她很友善,以往,他喜歡美麗女子,這一次,卻與以往不同,他理性地覺得應該找一個與自己合得來的人。他欣賞她,縱然她外表不是他喜歡的類型,但與她在一起時有趣話題不斷,她個性好,他們互相補足,他以為這次順利。一星期後,他們跟着科學協會一起去Cafe de la Plage,與他分別時,她給他一個擁抱,她看進他眼睛,那一刻,他心如鹿撞,以為她有一點喜歡他了。他跟她的好友Alice商量,但往後Stojanka卻沒有再擁抱他。以往的多次錯誤與受傷之後,他說這是他最後一次深深用情。但他已經沉淪在自己的世界裏,他寫電郵給她時,會把O字轉成心形。他們還會用facebook聯絡,一起去戲院,關係挺親密。他心裏想,或許她需要多點時間。

檔案五:Sara 意大利
在這段時間,他在博物館認識了Sara。他參加她的派對,他自製朱古力慕絲蛋糕送到府上,她覺得他很好,但她也沒有愛上他。偶爾周日,她會在市集擺賣手飾,他有時會看見她。殘酷的事實是,Albertus曾試過吻她,至今她仍跟他聯絡;但Joel只是發電郵給她,但她卻沒有再回覆。

檔案四(二):Stojanka 保加利亞
「事隔一年,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嗎?我應該再去找她嗎?」說到底,他心裏還想着她。於是,他又回到他的漩渦裏,現在只剩下她讓他感興趣。他狐疑,事情之始是明朗的,沉寂下來可能只因不夠努力。他深刻記得有兩次,派對初期,她總是監視他的行蹤,與他保持距離,到了尾聲,她卻坐在他身旁,把手疊在他的手上。朋友說那是酒精作用,但他疑惑,為何偏偏選上他?她離過婚,也許對男人有着戒心。

他有一次查看她的profile picture,原來是她喜歡的一隊保加利亞搖滾樂隊,他搭訕說他知道這幫人是誰,她驚訝復生氣,責怪他侵擾她的私人生活。他手足無措,為了不讓她覺得他查探她,他沒有解釋便封鎖了她,弄巧反拙,她覺得他行為古怪。幾星期後,他忍不住解封她,而她已經無甚反應。自此facebook只有他一個人在發信息,他歇斯底里,傳給她朱古力杯子蛋糕的圖片,傳給她女吸血殭屍色誘人類的短片,告訴她她是最漂亮的女子。每個月,他用瘋狂的方式來傳遞他的愛。他們去年最後一次見面,親面頰打招呼的時候,她動作生硬,確保他沒有親她的嘴。事隔一年,所謂喜歡只餘下一個影像,你還能認識這個人多深?

Joel_jardin01

他家附近的草叢,他喜歡帶朋友到那裏散步,是他的嗜好之一。

備份:Koryn 法國
他們認識了五年,「對我來說,她只是朋友。但對她來說,或許不。」她有個意大利男朋友,時常在異地工作,二人分隔兩地五年。和Joel認識第一年,她便在火車RER上請他替她按摩。他人好不推託,後來每次見面,幾乎都為她效勞。他偶爾到她家留宿,他洗澡時她竟闖進浴室,隔着浴簾替他搔癢,他咯咯笑,只覺得是遊戲。她玩得瘋起來,甚至隔着褲子碰他的胯下。前陣子,他本來也在她家過一夜,她卻說要早點休息,把他趕了出來,可憐他晚餐也沒吃。他對感情的魯鈍,有時也很令人費解。

愛情並非科學,不成功未必有原因,即使有也難以求證,只怕他鑽研愛情的路還長,望他不要言敗。

Love article 19_Joel

(2014年7月6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)

跟法國人談戀愛(十八)﹕隨着他從遠東到西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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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在巴黎的公寓辦生日派對,在淡綠色廚房裏,站了幾個人在輕談淺笑。Gautier特別健談,他說他在台灣待過3年,那裏的風土人情和食物,像夜市裏的小食、花蓮的風光,無處不是懷念,說時眼裏還熠熠閃着光。他身旁的妻子Elena,溫婉和應,「我們真的很喜歡台灣,現在反而不習慣」。他們去年10月才搬回巴黎。Elena是個來自俄羅斯的秀麗女子,隨着丈夫由莫斯科一躍跳到台灣,如今來到巴黎,最受不了的還是街頭那一股尿騷味。

人生是一場又一場偶然,無心插柳,Elena在這個東方和西方邊境接壤、文化混雜的國度裏成長,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離開自己的國家,奔走東西。9年前,一個周五晚上,她跟銀行工作的同事在莫斯科一家酒吧相聚。她其中一個同事正在學法文,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和旁邊一群在法國銀行工作的人談話。在昏暗燈光和酒精的作用之下,兩幫人萍水相逢,卻聚在一起跳舞聊天。這是Elena第一夜遇見Gautier,但她對他的印象僅止於法國同行。

和萍水相逢的他愈走愈近
那時Elena一邊在銀行工作,一邊在晚上修讀經濟學碩士,那個學法文的同事,又央她陪伴,再跟那群法國人見面。適逢考試期間,Elena應接不暇,她只答應陪同事逗留30分鐘。後來,她在那裏比預期待得更久,且出乎意料地,她和Gautier開始聊天,之後更開始約會。但Gautier只在莫斯科出差一個月,這段時間,他們一直維持着朋友關係。直至他回巴黎,他們還會用電郵通訊、傳短訊,甚至Skype,聯絡並未中斷,緣未斷。

翌年春末,Gautier想到聖彼得堡旅遊,Elena也未曾踏足此地,於是二人結伴同遊。之後一年她生日,他邀請她到巴黎,他還製造驚喜,特意帶她去意大利的羅馬和佛羅倫斯,走了一趟浪漫之旅。他們在這3年裏,雖然分隔異地,但因着喜歡旅行的因子在蠢蠢欲動,幾乎每隔3個月便相約一次,到各個地方旅行。那時候,她覺得這樣的旅伴關係很有趣,還沒察覺感情早在二人之間醞釀。

也許他們都有現實考慮,異國戀不容易。直至Gautier轉換工作,新公司再派他到莫斯科1年,事情突然水到渠成,二人想,既然有心,不妨一試。他們很快便同居,然而愛情並非只有浪漫,往往與現實交纏,在同居第一至第二個月,他們爭拗甚多。她說因為二人不懂談判,總是執著自己的想法,容不下對方的意見,摩擦每天發生。吵到激烈處,他們毅然分開,不願再和對方一起生活下去。然而不到兩星期,二人又重修舊好,這一次,他們終於嘗試傾談,跟對方解釋明白,該知道,二人以英語溝通,用不是自己的語言來表達,特別困難,也特別需要耐性。她強調,爭吵時記住要說一句很重要的話:「I am sorry.」因為任誰也不會覺得自己有錯,只有互相認錯,才能讓大家平心靜氣地傾談。二人關係,就在日常磨練中漸趨順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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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婚是為了繼續走下去
後來,他在莫斯科總共工作了3年,這段時間,她捨棄了銀行的工作,轉讀設計,又再埋頭苦幹。他想不到的是,他的公司推薦他到台灣工作,一去3年。她想不到的是,他受公司推薦後,他向她提出另一個計劃——結婚。他們二人從沒細想過結婚這回事,只覺得這是一種社會契約,但為了能繼續走在一起,不妨簽一張合約。有一夜,他們在餐廳,侍應給她送來一束花和一個小盒子,盒子裏就放了一枚訂婚戒子,她心裏還是歡喜。他們的婚禮在6月,準備得倉卒,小婚宴邀請了他們最親近的人、最想見的人,毋須鋪張,卻也可以讓新人感到滿足。婚禮過後,他們便馬上起行到台灣視察,可惜遇上颱風,天氣又濕又熱,Elena最初還很抗拒,但她最終支持他的事業發展。接下來,他們9月到英國參加Gautier姐姐的婚禮,然後便正式落戶台北。

遊歷各地 感受風土人情
「要適應一個全新的環境,大概需時3至6個月,要了解一個城市,需要3年以上的時間。」這3年,他們走遍台南、台中、高雄、花蓮,到過香港、越南、峇里,受眩目的東方文化衝擊和吸引,他們愛上了吃米飯、吃中菜,上台式館子。「關於一個城市的印象,國外的人只能從媒體、別人口中得知,早有一個特定的框框。可悲的是,有些人甚至故步自封,不願意再進一步理解。」若不真正踏在那一片國土之上,你很難憑空理解別人的文化,也很難懂得欣賞,所以他們現在期望可以在不同的地方定居幾年,不論在日本、印度,還是非洲,至於巴黎,Gautier已無甚興趣。

由歐洲的東邊走到歐洲的西邊,Elena彷彿經歷了一場女性主義的進程。她說在台灣,甚至在俄羅斯,她仍然感覺到男性中心主義思想,男性的地位隱約還是比女性高,他們期望女性可以照顧家庭,當一個稱職的主婦,像他們的「second mother」,即使是在職女性,仍然需要兼顧家務,身兼兩職。如今她與法國丈夫的家庭職責卻來得相對自然,所有傳統與女性有關的家務,不再變成「must」,不再需要你像house keeper一樣,他下班後會和她分擔家務,她覺得很受尊重。

就像這一晚,她回去後,他也快要下班,若大家都不想煮食,就到台灣餐廳吃晚飯,好好享受二人世界。

Love article 18_Elena

(2014年6月22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