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住南丫島

這個周末,有些朋友打算走進南丫島,執膠,為颱風過後六個盛滿膠粒原材料的貨櫃掉進海裡,收拾爛攤子。朋友間流傳這樣的說法,如果每人都執一點,一百五十噸膠粒,很快便能執完。聽得我很撼動,果然還有很多人,生在我城,愛我城。

而我想起,那個搬進了南丫島的朋友。

 

大門前舖滿棗紅色的磚頭,樓梯窄窄轉彎,她的三百呎小屋,在二樓,還有一個天台,可惜那天時間太趕,緣慳一面。屋裡是白色調子,有個長方形小露台,落地大玻璃,太陽是一幕簾子似的蓋下來。窗外是叢林樹影,窗旁掛了一幅她畫的,月下貓。

騎着單車,夏天有點熱,汗流浹背,先去買手工長棍法包,再在小市集買點牛油果、南瓜、雞肉,那是個小市鎮的生活啊。回到家中開放式的廚房,只是睡房與客廳之間的一道走廊,狹小但有著齊備的煮具。或有時,她索性自己準備烘麵包的麵糰,然後放進麵包機。麵包機,另一個朋友問我會不會買呢?我說,麵包機,我會買的,但需要放在合適的家,需要用於合適的心情,例如先住進南丫島。

一定會有人抱怨離島出入不便,但我倒甘願騎單車出入,我現在不也是做同樣的事嗎?就只欠趕船而已。

身邊的朋友,都陸續找到自己的小島天地。有的在梅窩置業,不貴,就此落地生根,也有的住過貝澳便宜偌大的獨立屋,很隔涉,然與世無爭。有時候我會想,甚至可以,種點菜,釀點果醬。也許離島,的確是浪遊人的家,而從此,我將不願再浪遊。

想有自己的家,不需要千呎豪華,但要有我一手一腳佈置過的痕跡。閒時,邀朋友來坐坐,讓朋友來看看我。我努力等著那天的到來。

給我一間劏房

明明回家兩年了,還會偶爾夢迴,回到那個靠山透進陽光的小房間,念念不忘,大學宿舍。曾想過再讀書騙一個半個宿舍回來,或試試嫁個有錢人,可是連發個美夢實在也難。

朋友搬進南丫島了。住第四層,屋子三百多呎連天台,我腦子裡馬上浮現夏日和煦陽光照在書本上,懶洋洋的下午。三千七的屋租,跟好友攤分,用二合一焗爐微波爐翻熱公司飯堂外賣的飯菜,用發熱攪拌器烹煮香濃南瓜湯。每天踩單車到碼頭,個多小時船程車程上班,但,令人嚮往啊。

住西營盤的同事移師梅窩,好像找到那裡的老師傅,特意花錢去弄了個雕花的枱腳還是窗櫺,啊,雕花的窗櫺。

要不,工廠大廈也挺好的,舊同學在新蒲崗,兩人合租五百呎,一人只二千塊左右。這個用作準備cosplay的studio,櫃子用纖纖玉手揼出來,服裝是徹夜不眠地縫紉出來。偶爾在後樓梯,掛起與人等高的手製機翼大炮道具,細細噴上油漆。

如此地方,如此誘人的名字。好羡慕。其實,只是想要一個獨處的空間,靜下來喘息,空氣是沉靜的,一切是自主的。

天下之大,何處容身。

「我想搬出來住,正在物色,劏房也不要緊。」另一個朋友說。

想到,人們只抨擊那些把屋子一開六十的劏房業主無良斂財,可忘了他們也著實在水深火熱裡給了人一個浮台。而,我們的政府呢?

劏房,卻遭逢與街邊小販同樣的命運,因「危險」之名,把人,趕盡殺絕,社會,恍似容不下窮人。像極饑荒之年,下令禁止黎民吃樹根落葉,以為愛惜人民健康,但國家糧倉厚實而不惠民,不吃這些,難道食肉糜?不讓吃,就餓死罷,不讓住,就瞓街罷,都罷了,罷了。

不明白政府的房屋政策,說最多等三年,三年又三年,這些等待的苦日子,無窮盡。政府不要那些人自力更生,他們喜歡把窮人當貓狗攬進收容所,以為彰顯大愛如此。

以前住的就是中環僭建天台,三千多月租是整家子最重的負擔,媽媽天天患上大火逃生妄想症。等了七年,才終於上樓了有公屋住了,圓了心願。我想像不到,如果我們不租這些「危樓」,還可以住哪裡?再多等八年,我也工作了;要再多等多少年,才可以買得到一個小「劏房」?

當然,以我這樣的守財奴,捨不得花錢獨居,更捨不得爸爸媽媽與妹妹。所以我還在我家裡,夜半不睡,為自己留幾小時的「獨居」時間。

森下惠美子《今天原來還是單身!?》節錄titan3.pixnet.net/blog/post/3696743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