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鄉拜山,我和媽媽母女二人跟婆婆睡同一個房間,好在夜裏看守婆婆,也讓坐骨神經痛的姨母輕鬆一兩天。
早上給一陣鏗鏗聲驚醒,睡眼惺忪,卻見婆婆坐在她的牀沿,助行架前後倒轉了,扶不穩,一直砸我牀邊,嚇得我馬上跳起來給她扶正。婆婆現在話不多,眼睛和耳朵都不好,又有一次午睡後下牀,只穿了一隻鞋子,光着一隻腳丫,傻傻笑得像個孩子。
最近有個小心願,就是給貪吃的她煮一頓,這次終於做了一些沒黑芝麻的土匪雞翼、蒜末蒸茄子,媽媽快手煮個番茄蛋,姨母烚點自家種的有機油麥菜,大家清簡的吃餐便飯。婆婆吃雞翼,媽媽要用手撕開放到她碗裏,讓她用匙子盛着吃,她總是吃得一領子一椅子都是,嘴角還黏着飯粒。姨丈笑她:「今天這麼乖,吃得快,上一次十點還沒吃完,要吃宵夜囉。」她聽了笑眯眯。
婆婆方便的地方也在房間,媽媽替她換成人尿布、擦屁股。大廳裏,我有個兒時玩伴親戚,她歲半的女兒拉了屎,哭得唏哩嘩啦,她也要替女兒換尿布、擦屁股。她們尿布裏的東西,都像一大坨剛才吃過的三丫苦茶果。
洗澡時間,媽媽在浴室喊我:「快來看我替你婆婆洗澡,不然你將來怎懂得幫我洗?」我要用乾毛巾抵着婆婆的額,免得洗髮水流進她的眼睛,像小時候她替我洗澡一樣。原來生命不只有領受,到了某些時候,你總得回饋她們。
回港前,推婆婆坐輪椅上茶樓,她抬頭問了一句:「你什麼時候再回來?」真是的,好吧,很快便回來。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