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個人都需要一段喫書時節

有人說,金庸小說,最好在中學年代看全,因為那年紀的想像力最豐富。陳雲老師在德國留學,有一段日子窩在學校圖書館裏,不見天日,把一櫃子一櫃子的書翻出來啃。漸漸發覺,人是需要一個沉溺喫書的階段,一氣呵成吸取書的菁華。

像我們這一代,從小有電腦與ICQ作伴,當然常看文字,卻都在熒幕裡。常用的口語在鍵盤上敲打得熟練,嘚嘚嘚,一分鐘五十字自以為是。到了真正考試,才發現自己其實還是「文盲」,僅僅及格,語言無味,少讀書之過。

學校的閱讀報告、早讀會、書展,一切一切,似乎都是幌子,我們被迫跟著走。那不如回想,回想一下翻到一本愜意的書,那種曾經深受牽引的感覺。原來我們有的,都有過喫書的時節,儘管不長。

在世紀版〈聚書散書讀書〉讀到,學者雷競璇,在十年前跟我們任何一個人一樣,有種都市病「心裏老覺得輕飄飄,很不牢固」,便下決心讀些大書如《資治通鑑》,每天讀一點,不避枯燥不嫌乏味。幾年下來,原來可以治療散渙的精神,「覺得踏實多了」,便有了耐性和勇氣,每年持續讀一兩種經典大書。

我讀過不算冗長的《復活》內地翻譯本,看譯名的痛苦是必然的,但逐漸能佩服作者對世事的觀察,從不斷的自省從自身尋得答案,果然是會豁然開朗的。讀書,讀大書,讀艱澀的書。這樣的秘方,我們可以一點一滴,慢慢試。

多麼羨慕中大十月上旬辦的「博群書節」,展期十天,雷競璇捐出萬冊藏書,加上其他校友的捐書,連同書節與對談,一併回饋給母校與學弟妹,每人可取五冊,也是取之不盡。歲月與年代的精神聯繫,排成一條長長的莘莘人龍。雷競璇說書節:「每一間學校都應該有。」

實在想幫母校嶺南搞一個書節,可是,總得先像前輩那樣有十幾年修為吧。這樣吧,第四屆九龍城書節下星期便來了,現在去準備,先去選些可以喫出營養的大書來。

喫書的時節,到了。

日期︰2012年11月3日至4日(星期六至日)
開放時間︰(星期六) 上午11時30分至晚上9時
(星期日) 上午11時  至晚上8時
地點:香港兆基創意書院(九龍樂富聯合道135號)

書節活動:
包括書商參展、創意地攤、藝術表演、講座、無障礙閱讀展覽、電影欣賞、工作坊及兒童遊戲室等,以充滿文化氣息的書展促進交流、推動社會不同階層人士共融。

不記下,就忘了

因為寫作,所以思考;因為思考,所以寫作。跟也斯老師一席午飯,我對這感受很深。有時候,因為興之所至想寫點什麼,就去思考;又有時候,因為想到了什麼,便去寫作。大家都有同感,有些事,不記下,就忘了,沒用文字記下來,這想法就彷彿不曾存在過。所以,記下來還是好的。

談到老師大學未畢業就寫專欄,因緣為何?原來是劉以鬯請他寫的,那麼他是怎樣認識劉以鬯的呢?原來是不認識的,見也沒見過,但劉以鬯見到他在別的刊物寫過影評書評,就主動找他了。至於怎麼又寫影評書評,我就沒追問了,又不是要偵查報導。但是這樣年輕的人,會計不信他就是作者,差點不給他稿費。

老師以前也去法國文化協會學法文,為什麼呢?原來為了看法國文學,學到第二、三級了。問我,我又為什麼呢?我說我想懂多點法國電影、想看法國食譜、讀法文歌詞,現在才學了第一級一個月,但我識得「je ne sais pas(我不知道)」的意思了,可是文法還搞不清。

我們那時坐在教台下做學生的,一聽老師說一兩個字法語,就深深不憤,晦氣地想,老師如此博學,根本望塵莫及,學來不就是白費心機?這才知道,法文,也是老師寒窗苦讀得來的。我們總不能因為自己疏懶,而漠視別人的努力。在年青時,都要付出,大家是一樣的。

也許從前文化界的生存環境較容易,那時不那麼著重噱頭或銜頭吧,寫作與文字就有本身的吸引力。現在才知道有《文林》,宋淇總編,也斯和陸離等響噹噹的人物都是中流砥柱,土地很肥沃。又如當年的《明報》,金庸以小說起家,但現在能刊登小說新詩的園地已經寥寥可數了。我不想承認,或不敢說,那是因為大家都不愛看文字了,但為什麼要抹煞那些仍在靜靜看書的人呢?

林燕妮最近的文章提醒了我,報章或文章,該是讓人學懂更多,而不是純粹的享樂歡愉,她還用了最尖刻的詞來形容媚俗的文章--妓女。

「從前的人,是通才,涉獵寬廣;現在的人,是專才了,但寫的都是一樣的東西,什麼中環OL『flirt來flirt』去的,很悶。」老師如是說。

寫專欄沒有人教的,但「每次寫完都要自省,想想為什麼寫不到自己理想的」這句話一言驚醒夢中人,他說的是「自己理想」的,而不是依賴別人給你指點,自省,為自己相信的而寫,不為奉承。

最後,還有安定的勸勉:寫作不要太心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