買房子的神話

傳說,一個年輕人,不看電影不去日本,月儲三千元,只為存到在香港買樓的首期,到最後,工作過勞,死了。當然,這只是個笑話。

有網民粗略計算過,以每個月儲三千元的標準,買一個四百萬單位,首期四成,五十年才可儲得百多萬。好,算你再節儉點,月儲六千元,二十五年後上樓有望,屆時閣下也應年過五十。別忘了啊,百萬首期,只是個沉重開始。從此,便要當樓奴了,不敢向老闆說不,不敢輕言轉工,不敢挑戰自己,因為必須要一切穩定,搵食最緊要,要確保血汗錢能供養百多二百呎的磚頭。順民是這樣煉成的。

但誰不知,百多二百萬首期,已可在巴黎第二圈近郊,買到兩房一廳三四百呎的開揚屋子,連露台,連清新空氣和廣闊藍天。當然,如果不去日本、不去巴黎、不見世面,我們便不會知道,不知道便不會苦悶,或許就像住在北韓的人,幸福指數高得令人流淚。

好了,當你真的願意像蝸牛一樣背上蝸居,卻並不代表必然能安居樂業。像黃大仙的衙前圍村,超過六百年歷史,市建局一聲令下,要重建要搬遷,全村百多戶人家只餘下十多名村民。當年有村民年輕時攢了點錢買了小屋、買了小舖位做小生意,想過平平淡淡的生活,安享晚年。然後政府的人來了,要收地,一生的血汗與勞碌,就化為手上的十餘萬特惠金。七八十歲的老人要重排公屋嗎?要申請綜援嗎?要拾紙皮嗎?這不就是西西弗斯的神話?你不斷將大石頭推上山,大石頭又再滾下來,永無止境,直到老死,骨頭一塊疊一塊,墊在大石頭之下。是誰縱容這種不公制度?

到底是年輕人沒有為將來打算,還是放在眼前的悲哀實在太清楚?既然沒有磚頭,那倒不如去看一場電影,去一趟背包旅行,花不了多少錢,至少心靈和精神上都富足,那才不至於會說出一些涼薄的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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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 2015/5/27

唐代美艷 一「布」難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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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簪花仕女圖》中右二的仕女局部圖,可見她穿着朱紅色的抹胸長裙,上有團花,披搭淺色紗衫,再纏一條紫色帔子,紗衫完全透出她肩膊和胸前的肌膚。(網上圖片)

最近范冰冰主演的電視劇《武則天》熱播,最矚目的不是三億元人民幣的大製作,而是由武媚娘、到飾演楊淑妃的周海媚,以及一眾女演員衣領上的那塊「封胸布」。
早前電視劇在內地播放時,亦被指服裝暴露,鏡頭前的女演員全遭「截胸」,畫面變成大頭照。
有人批評現在的電視管制,遮遮掩掩,尺度還不如古代。
令人不禁好奇,到底在唐代,女性的衣着有多大膽?
請教曾任多年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、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副館長許曉東博士,和香港中文大學歷史系高級講師蕭錦華博士,終於證實,唐代的確是風氣開放、百花齊放的年代,女性的性感美態,早就艷光四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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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簪花仕女圖》 唐 周昉,絹本設色 180×46cm(遼寧省博物館藏)

女子衣著暴露?
如果說電視劇《武則天》的服飾領子開得很低,那麼從這幅唐代《簪花仕女圖》,就能看出,當時唐代的女子,就已懂得穿著誘人的透視裝。仕女圖現藏於遼寧省博物館,有研究指是唐代仕女圖的傳世孤本,應為著名畫家周昉所繪,博物館指唐代最早著錄此卷的是清代安岐《墨緣匯觀》。許曉東博士說,唐代女子的服裝樣式沿襲隋朝,但衣著款式更為開放,像仕女圖中,女子肩上披着的是薄紗,通透得可以看得見皮膚,而且襟前敞領,體態若隱若現,所以唐詩就有「粉胸半掩疑暗雪」、「胸前瑞雪燈斜照」等描寫。而在薄紗之下,是「抹胸」款式的裙子,設計像肚兜,相對於明代,領子緊封着脖子,而且用很厚的布料,如綢或緞來縫製,唐代的衣著明顯尺度更大。而唐代女子的長腰帶,可以隨風飄揚,明代女服也有帶子,但卻會用玉佩等繫着,不會飄動,這也令唐代的女子更為婀娜多姿。她解釋主要是因為唐代當時國力強大,社會很開放,國人的自信十足,擁抱及歡迎各種文化,令婦女的服飾也有所突破。

國力強社會開放 擁抱各種文化
同樣,蕭錦華博士亦認為,范冰冰在劇集裏的服飾,也「接近唐代宮人服飾形制,但較為華麗誇張。當時唐人受胡人文化風尚影響,所以衣著也較暴露。唐代婦女常穿的四季衣服包括上衣和下衣。上衣包括:衫、襦、袄、袍、半臂、帔子(披帛);下衣以裙為主。」原來在初唐時期,據蕭錦華博士提供西安文理學院的安彩鳳副教授研究,婦女曾穿羃羅,那是一種由頭罩至腳下的紗網,本來是中國西北胡人用來防風沙,後來變成了禮法。羃羅慢慢再演變成只遮蔽頭部的帷帽,再變成胡帽,女性的容顏也可以展示人前。相對過去的保守衣著,唐代服飾是一大蛻變,再看出自鄭仁泰墓的麟德元年陶俑,仕女身穿的衣服,領口開得很低,當時有詩句「漫步羅裙半露胸」,可見她們穿低胸裝也不足為奇。

體態豐滿為美?
單看《簪花仕女圖》,仕女的臉龐都很圓潤,胸部和身形也較為豐腴。而許曉東認為,其實在初唐時,人們對女性身形的肥或瘦沒有特別講究,漢代更以瘦為美,直至中唐時期,才追捧豐滿的體態美。蕭錦華博士亦提到有研究指出,唐人對女性的欣賞,由初唐的清瘦,演變至盛唐略顯臃腫的貴婦,追求曲線美,有些繪畫更是肉感十足。

髮型髮飾有幾多變?
現在看到的古裝《武則天》,原來少女武則天雙髻髮形,也是有歷史根據的。蕭博士特意拿出《唐代服飾資料選》來比對,在唐時期的《喀喇和卓古墓壁畫》中,少女梳的其中一種髮髻款式古稱為「練垂式」,看起來就跟范冰冰的雙髻十分近似,看起來十分俏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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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女武則天的雙髻髮型,跟《喀喇和卓古墓壁畫》中的少女「練垂式」髮髻也十分相似,可說是有歷史依據。(資料圖片、摘自楊志謙等編輯:《唐代服飾資料選》北京市:工藝美術研究所,1979年,79頁。)

《簪花仕女圖》中的六個女子,髮髻高聳,髮型多變,而且簪上大朵的牡丹、芍藥、荷花、繡球花等。女子頭上還有金色髮飾,許博士指那稱作「步搖」,用小金片做出形狀,再用金絲連起,綴在頭上,走路的時候,裝飾就會晃動,形態活潑而且閃閃生輝,白居易的《長恨歌》中也有「雲鬢花顏金步搖」。除了步搖之外,唐代女子還喜歡頭戴金梳子,一次過可以插上六七把,梳子在唐代以前,男女也會佩戴,在新石器時代,梳子更是地位的象徵,部落首領會頭戴玉梳等,寓意能與天地溝通,及至唐代,梳子就成為婦女獨有的髮飾。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去年曾辦《金曜風華:夢蝶軒藏中國古代金飾》,其中有一系列金頭飾和金髮簪,由人手錘製,再嵌上寶石琉璃,也是唐代貴族婦女會插於髮髻之上的裝飾,極之精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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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時,劉嘉玲在徐克的電影《狄仁傑之通天帝國》中扮演武則天。

倒八字眉真唔真?
二○一○年時,劉嘉玲在徐克的電影《狄仁傑之通天帝國》中扮演武則天,她的眉妝曾惹起一時熱話。據蕭博士說,他當時亦曾為電影提供歷史資料,而將劉嘉玲的眉妝和《簪花仕女圖》比較,可見同樣也畫上了石青黛倒八字形眉,在當時是極為時尚的貴族婦女打扮。《武則天》電視劇的妝容較為現代,但有時仍能看到女角額上畫上一點花紋,許博士指這稱為「花鈿」,婦女將紙片貼在臉上,一般有花形或火焰形等,以紅色為主,也是唐代妝容的特色之一。偶爾還能見到范冰冰的一些劇照,在她成為皇后之時,兩邊嘴角點上艷紅的兩點,稱為「靨鈿」,原來在敦煌壁畫中,也繪畫了在嘴角兩邊畫上或貼上靨鈿的女子容貌,甚至有各種精細的圖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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敦煌壁畫中,女子在嘴角兩邊畫上或貼上「靨鈿」,是唐代流行一時的妝容。(摘自楊志謙等編輯:《唐代服飾資料選》北京市:工藝美術研究所,1979年,72頁。)

武媚如何變皇帝?
武則天在貞觀十一年被唐太宗李世民納入宮中之後,一直扶搖直上,因姿色艷美被賜號「武媚」,後世稱其為「武媚娘」。直至貞觀十七年,李治被立為太子,二人互生情愫,但為何最後她竟然成為篡權奪位的女皇帝,號令天下?在中大教授「唐宋之變革」課程的蕭博士,曾在學報發表《唐前期兩京畿內制建立考論》,他的研究指出,在唐高宗李治封武則天為皇后之後,一直深愛着她,並對她言聽計從,又順從她的政治野心,三番四次離開首都長安,東幸洛陽,更將洛陽逐步經營為陪都東都,又打擊反對她的李唐關隴勢力。最終,在李治駕崩後,武則天正式把東都取代長安改作神都,成功推翻李唐王朝建立武周王朝,再進一步擴大神都的大畿內體制,鞏固她的政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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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武則天》被「封胸」前及後的服飾分別。(明報資料圖片)

後期「封胸」 需千萬?
有傳劇集經內地製作公司後期「封胸」,需花費千多萬。「封胸」這工序看起來十分繁複,到底是如何處理?有本港後期製作技術人員表示,要製造「封胸布」,技術人員會先在想遮蔽的部位四周,用電腦程式點出需要加上「布料」的地方,一塊布點上幾點,然後電腦會以定點追蹤的方式,跟着電視廣播PAL制式的一秒二十五格來運行,緊追劇中移動的人物,看起來便像加多一層布料,亦可加上一些布紋皺摺。有需要時,會再用人手執漏,但以這種古裝文戲來說,人物移動幅度不大,漏封的情况也應該不多。以難度估計,此屬普通後製技術,以2D方式、一台電腦已可處理,約一百集的製作費用需約五百萬港元,但如果以CG的3D方式製作,則價錢會更高。

Untitiled

文/ 李寶瑜;
圖/網上圖片、資料圖片、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、受訪者提供;編輯/何錦源
(2015年5月3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 > 通識導賞)

攝影或文字作為一種力量

「街頭攝影,可以滋養我的靈魂,而紀實攝影則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。」菲律賓攝影師Xyza Cruz Bacani,放下了外傭這個身分,希望更多人談論的是她的作品,以及作品裏的人物和經歷。

一個來自異鄉的女子,她的十八至廿八年華,人生的黃金十年,都交付於一個城市,送孩子上學、打理家務,每天唯命是從。將心比己,這不是一份優渥的工作。但香港有很多很多個Xyza。她們的人生本來還可以有更多可能,一雙手可以創造更多,但因為生活,迫不得已走進別人的家門,戴上一雙手套,遮掩了光芒。但沒有選擇,卻不代表就要忍受不被尊重。

或許也因為這樣的生活經歷,令她的鏡頭更敏感更沉重,她需要在一個侷促的城市侷促的空間,尋找一個情感的出口。將胸臆轉化成對比強烈的黑白照,有揭示,有控訴,有肯定。攝影,因而也有了超越想像的力量。

這也讓人聯想到,文字其實也有着近似的力量,文字報道,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,而散文隨筆,可以滋養自己的靈魂。別人的故事,與自身的感受,兩者可以互為因果。

她說她每天都會拍攝,讓攝影變成一種紀律,將自己化身成一個忍者,隱沒於人海茫茫之中。若每天都寫作,也是將寫作變成紀律,而文字寫作的人,早就是人海中隱身能力最高的人,因為你不知道她何時就開始在心裏記下了片言隻語,然後在某個時機下筆成篇,不動聲息。

攝影或文字,甚或其他媒介作為一種力量,的確需要善於掌控。水能覆舟,亦能載舟。這些力量,如果使力得當,足以將事情推往更光明的面向,迴響更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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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 2015/5/6

用鏡頭,訴說外傭故事

也許大眾只記得,Xyza Cruz Bacani,她由一個菲律賓女傭,成為一個國際得獎攝影師,身分的落差,讓鎂光燈一下子聚焦在她身上。
約Xyza做訪問,極不容易,因為她自身或身邊同鄉的經歷,讓她不得不保護自己。這次電郵專訪,除了攝影,她特別強調要談談關於外籍家庭傭工的問題,要為身處劣勢的人發聲。
香港現時有超過三十二萬名外籍家傭,有十六萬來自菲律賓,她曾是其中一個。外籍家傭在香港的處境,有多不堪?
猶記得印傭Erwiana被僱主虐至遍體鱗傷,去年底有菲傭跳樓自殺,關注婦女性暴力組織亦曾指出,有兩成求助個案來自外傭。
在這個繁華的香港,有人認為這些是個別例子,但事實上,還有多少未被揭發的僱傭血淚?
外籍家庭傭工作為一種職業,她們需要的,是尊重和關心。
對Xyza來說,攝影,是夢想成真,而攝影,更是她藉以回應社會的強大力量。

攝影力量,
做菲傭時執起相機 控訴「現代奴隸制」

今年二十八歲,一月剛過生日的Xyza Cruz Bacani,在菲律賓Bambang裏的Nueva Vizcaya出生,十八歲來港任職家庭傭工,已經九個年頭有多。那些年來,她工作忙碌,只能用公餘時間拍照。她的攝影鏡頭銳不可擋,黑白照片強而有力,極富人文關懷,短短四年的攝影之路,已經獲獎無數。她曾贏得Justice Centre Choice Awards人權獎,又勇奪過世上獎金最高的哈姆丹國際攝影賽(HIPA)獎項,受菲籍著名攝影師Rick Rocamora賞識,作品曾刊於《紐約時報》,並受CNN追訪,又有作品掛於香港外國記者會(FCC),以及於菲律賓駐港領事館設展覽。她的面書至今有接近二萬個追隨者,近九千個粉絲,擁戴者眾。早前她又獲得二○一五 Human Rights Fellowship海外攝影基金會的獎學金,今夏將到紐約大學修讀六星期的攝影課。她收到消息時喜極而泣,在面書分享喜訊:「所有夢想都是可行的。」而最近,她替白求恩臨時庇護中心(Bethune House)作義務攝影師,攝影計劃得到婦女動力基金(HER Fund)年度撥款四萬港元,進行為期一年的拍攝及錄影。在她的光芒和鏡頭之下,所揭露的,卻是令香港人蒙羞的「現代奴隸制」。

攝影天職,
記錄香港難民營 收容所婦女哀歌

「很難相信有人會對其他人做出這些事。」她和被虐傭工傾談時,曾這樣憤慨過。Bethune House Migrant Women’s Refuge,由註冊慈善組織Mission for Migrant Workers在一九八六年成立。Refuge又被稱作「難民營」,在香港竟然還有這樣一所難民營。自二○一四年,Xyza已在進行一個攝影計劃,名為Protected: 900 Square Feet of Hidden Hope,從她網站的照片可見,這個九百呎單位,碌架牀連成一排,婦女的起居飲食都擠在這裏。Xyza形容﹕「在Bethune House的兩個收容所裏,只有二十二個牀位,但到了晚上,幾乎有二十八人容身其中,包括了不同國籍的婦女。這裏的食物有限,由不同慈善組織和好心的香港人捐贈,住在裏面的婦女,每天會有三餐膳食。她們共用一個很小的廚房、廁所和浴室。」

焦慮悲痛思鄉 寫在臉上
Xyza說,部分外籍家傭每天面對着不公平對待,但因為各種原因,她們不敢宣之於口。而在Bethune House裏的婦女,經過Xyza了解:「她們大部分的故事,都是僱主違反合約,例如工時過長、薪金不足、僱主欠薪,還有不適當的住宿環境,她們的牀鋪被安排在廁所、廚房、走廊、儲物室,甚至天台。也有中介公司向她們收取非法的代理費,家庭提供的食物不足、言語侮辱、性騷擾、身體虐待,甚至強姦、逼她們從事非法工作。」其中「外傭留宿制」,令她們被迫隨時候命,毫無私人空間。而「兩星期遣返制」要求她們在合約終止後,需於兩星期內找到新僱主,制度極其苛刻。
在Xyza鏡頭下的她們,焦慮、悲痛、孤單、思鄉、無能為力,影像呈現她們臉上緊繃的肌肉,叫人揪心。有一組照片關於菲傭Shirley Dalisay的故事,她曾被僱主用滾湯燙至背部嚴重燒傷,後來被Bethune House收容,照片成為Xyza人權獎的參賽得獎作品。筆者追問Xyza關於Shirley的近况,「她已經離開了Bethune House,回到菲律賓和她的家人相聚。她也能夠向她的前僱主索取僱員賠償。」她們的故事,像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後,所有惡行蜂擁而出,而在同伴互相扶持之下,她們看到了盒子最後剩下的,如她所說:「收容所很細小,但仍然充滿希望。」

義務拍攝 為外傭充權
Xyza和Bethune House的合作計劃《活現外傭:攝影及攝錄計劃》,「目的是為香港外籍家庭傭工,訴說不為人知的故事,以引起社會關注。更多的關注可以為她們帶來改變,而攝影是一個工具,可以為這些關注埋下更多種子」。由今年六月至明年五月,Xyza會擔任義工攝影師,「我會在Bethune House拍攝在這裏生活的婦女的照片,以及一些靜物照。我也會協助這個計劃的攝影展覽、製作精裝畫冊(coffee table book),以及拍攝影片和剪輯。」以她鏡頭的力量,幫忙這群無助的婦女。

攝影之眼,
開展她的攝影之路

十年前,Xyza隨母親來港,踏足於香港這片土地之上,她的第一個感覺是﹕「這個城市充滿活力和令人興奮,我喜歡這樣的氛圍(I love the vibe)。」雖然在菲律賓讀書時,她已對攝影很感興趣,但那時連一部相機也負擔不起,根本沒有機會接觸。終於在四年前,她用自己的積蓄和僱主的借款,買到人生第一台單鏡反光相機,「當我第一次拿着我的相機時,我高興極了,我覺得我的夢想快要成真了。」她的攝影之路,在這個令她疲於奔命的城市開始,但仍然讓她着迷,「我開始更愛香港(I start to love HK more)。大街小巷充滿着迷人的故事,所有時刻和光影都是這樣美妙絕倫(wonderful)」。原來她最受啟發的地方,「是上環和旺角,那裏更為原始和真實(raw and authentic)」。

孤立,她在香港的生存狀態
「攝影對我來說,是『需要』多於『想要』,我的生活圍繞着它,這是我跟世界溝通的方式。」她說過,在脾氣變得急躁的時候,就是需要攝影的時候。「對我而言,街頭攝影,可以滋養我的靈魂,而紀實攝影則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。」她濃烈的黑白街頭攝影作品中,有一輯照片名為《孤立》(Isolation),正正表達了她在香港的那種生存狀態,「我是一隻孤獨的狼,但我享受我的孤獨。」與此同時,在這個黑白分明而冰冷的城市裏,竟能讓她創作出一輯Abc of PDA,難得地在照片中感受到愛、詩意和浪漫。「我常常想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,所謂『伴侶』這個概念,我發現,當我在拍攝PDA的時候,其實他們正將自己在人群中孤立起來。這更像用令一種方法深入去看『孤立』。」的確,兩個人在親吻或擁抱時,總是四目交投,旁若無人,那麼她如何捕捉這些畫面?她率直幽默地答:「我就直接拍攝他們。他們沒有注意到,我變成一隻牆上的蒼蠅。」她靜心等待拍攝時機,最久那一次等了半天。她像一隻黑夜裏的蒼蠅,以黑白觀看世界,「香港很適合黑白攝影。四周有豐富的色調,各種光影,實在很令人讚歎。而且黑白照片看起來很經典,所以我很喜歡。」「我也喜歡夜晚,因為每當太陽落下,人的性格也會隨之而幻變。」

攝影距離,
接近得如摸得到

匈牙利裔美籍戰地攝影大師Robert Capa曾經說過:「如果你的照片不夠好,是因為你還不夠近。」Xyza的作品,近得幾乎可以觸摸到被攝者的臉,像地鐵裏的父子照,可以看到爸爸的鬚根。去年九月的雨傘運動,她到場記錄這場波瀾壯闊的運動,那張戴眼罩女孩的半身照,你可以看到她眼睛裏的恐懼,學生與警察對峙的緊張氣氛,也全攝進Xyza的鏡頭裏。這實在不容易做到,正如她說﹕「每個人都會有傷疤(everyone has a scar)」,都會對鏡頭存有芥蒂,於是曾有人用雨傘追着她來打。她是如何衝破近攝的心理障礙?「有時可能是拍攝倒影。我每天都會拍攝,這是一種紀律,或者我已習慣了當一個忍者。」她時常把Fujifilm相機帶在身邊,「相機已是我的一部分」,所以她可以不動聲色,攝人於無形。

在攝影裏,我們都是平等
她的攝影功力,也受很多大師影響,例如居港的新西蘭街頭攝影師Jonathan van Smit、北京攝影師沈琦穎(Sim Chiyin),當然少不了菲籍紀實攝影師Rick Rocamora。在攝影這個界別裏,男性有着主導位置,但對她來說,「在攝影裏,沒有性別。我們都是平等的。」相信不論是性別,還是職業,都應該是平等的。在香港生活了十年,問她還想留下來嗎?她說:「我也很想(I would love too),但我不是這裏的居民。」着實可惜。關於未來,她說:「我會繼續攝影,繼續進修,繼續用鏡頭訴說別人的故事。」

菲籍攝影師Xyza Cruz Bacani
網站:www.xyzacruzbacani.com
面書:www.facebook.com/xyzacruzbacaniphotography

Bethune House Migrant Women’s Refuge
面書:www.facebook.com/pages

Untitiled
文/ 李寶瑜
圖/ Xyza Cruz Bacani
編輯/ 蔡曉彤
(2015年5月3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 > 生活達人)

一個人旅行

想不到一個人旅行,到了今天,仍然是個議題。這個世代,旅行容易多了,機票、住宿、路線,只要花點時間上網,在計劃旅行時,就等於精神上遊玩了一次。距離、語言、錢銀都不是問題,怎麼輪到性別會是問題?

網絡上很多文章,提倡一個女生去旅行,說應該獨立或尋找自己。一件本來好玩又稀疏平常的事,需要提倡,大概是因為還沒有很普及。

或者說,一個女生去旅行,會比較容易遇上危險吧?危險也不是沒遇過,在巴黎的時候,電話被偷過,無端有人怒氣冲冲走過來揍了我手臂一拳也有試過,但怕危險,難道就不出門嗎?少點鑽危險的地方、避免夜歸、看顧財物、留意身邊發生的事,即使想冒險想挑戰自己,也要有危機意識,其實是每個人都要學習的事,無分男女。也許男生看起來比較「打得」,但誰說女生不能智取?

一個人旅行,遇上的好事其實比壞事多。像走在巴黎那樣的大城市,一個女子推着行李,不論在地鐵抑或公寓的樓梯,總會有猛男跑出來幫忙,那種熱心沒寫在他們臉上,但都在行動裏。有時嬌滴滴女子也會來助你一臂之力,於是兩個人相視而笑,合力抬起,又甚或只是你一個人,蝸牛搬家似的爬出地鐵,也會有種莫名滿足感,誰說女人就辦不到呢?性別不應該是限制,只是男或女所需要注意的事項不一樣,不是女人就做不來,或者男人就必須做得到。

一個人,的確可以比較隨心,比較專注,更能獨享旅途中的驚喜。相對跟朋友或家人一起去旅行,所得到的快樂,都不一樣,且看你想要怎樣的旅程。最重要的還是用心感受,抱着開放的心態,珍惜所經歷的。

如果一個人足夠獨立了,做任何事都應該不是問題。一個人吃飯,一個人看電影,一個人逛街,私人空間,請勿打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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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 2015/4/22

在內地的那些日子

記得在大學時,在出發到北京交流半年之前,有同學問:「為什麼要去內地交流而不去外國呢?你不覺得浪費機會嗎?」

那時想得很簡單,主要當然是為了旅費便宜。另一個原因,是心裏覺得,有比較,若然一開始便目睹世界之大,人就回不去了,總是由儉入奢易,由奢入儉難。像剛訪問過的一位通識老師說:「你試過cheap嘢,才知道什麼是好嘢。」若太早試好嘢,人就不願試cheap嘢了,經歷或感受便因此而缺少了一塊,流於淺薄。

於是,當年的旅程,也屬「攞苦嚟辛」一類,坐過15小時的火車,有卧鋪可睡已算優厚,一覺便睡去了不少時間。也坐過10小時的晚上軟座,即是說,只能坐着睡不能躺,四周是民工與行李,腳碰腳肩挨肩,氣息換着氣息。換着現在,或許已經沒這個能耐。

當年還愛街上小吃,覺得美味在民間,北京胡同裏老人烤的羊肉串、人民大學旁小舖裏的煎餅菓子和肉夾饃、瀋陽小巷裏玻璃小推車賣的麻醬涼皮,那時還沒想過食物安全的問題,愈吃愈滋味,無憂無慮。儘管我現在迷上法國飲食,有前輩卻說:「說到美食,中國可是數一數二的。」我笑着不哼聲,由哈爾濱到深圳沿海各城市,縱然沒有深入查探,但各地的美味,我在心裏都有個底。

最近到內地出差,竟然喚回了一點這大學時期的記憶,主人家宴客,侍應端上來豬紅浸蔬菜、青椒炒大腸、人形炸田雞,席間同行港人實在是吃不習慣。我夾起那隻大字形炸得金黃的田雞,吃進嘴裏,雖然田雞腿有點瘦弱,但其實味道還算鮮味的。若要說文明高檔,其實法國人也會吃青蛙,唯獨他們懂得如何擺盤呈現美感,但實質上還不是同一樣的東西。

想不到當年的經歷,有一些東西沉澱了下來,對於內地這個地方,好的壞的,都有個底,不是只有井底蛙的想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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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 2015/4/1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