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已習慣了巴黎地鐵的髒臭亂,站內蜷縮身體沉睡的流浪漢早已成為不可或缺的風景,曲折的轉車路線也沒有阻礙旅程的開展。一旦身處一個地方久了,許多事情就變得麻木,變得視若無睹,不是人改變環境,便是環境改變人,最後只能適應其中。
巴黎地鐵像巴黎人的性格,總是偶然率性地不合作,不會無微不至地為你服務,在車門轟隆打開與關上之間,裏面的人其實要互相依存。
地鐵裏沒有職員站在電梯旁邊,微笑有禮地請你小心梯邊夾腳。於是那天早上,我轉頭看見那個老伯,蓬鬆花白的頭髮,持着拐杖,拉着破舊的行李包,突然從往上的電梯倒栽下來,滾動的梯級不停擊打着他的背,他的額頭就擦在梯邊。我和另一個女人,一邊呼救,一邊從上層狂奔到下層電梯營救,恰巧這時跑來一個小伙子,奮力把老伯扶起,老伯額角淌着血,可幸還清醒記得自己要去波爾多。
地鐵裏少有失明人士的設備,有天,我只見男人持着拐杖,在走道上大喊自己要去的地方,等旁邊的人伸出援手,不少人擦肩而過,直至在走道上有油漆工人放下油掃,帶他走一段路,然後不遠處,又再傳來他大喊的聲音。
地鐵車門並沒有靈敏感應,那次一個老婆婆,一隻腳才顫巍巍踏進車廂,車門便猛力關上,她像小貓一樣被夾住,我生平第一次徒手扳住車門,嚇得叫不出聲,幸而車門本就不怎麼牢固,眾人才能合力把車門打開。
這些事,對生活在相對規律而完善的交通環境裏的人來說,很多時候都會瞠目結舌。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