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法國人談戀愛(十九)﹕科學瘋子的愛情檔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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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oel的背影,是個心地善良的科學瘋子。

Joel,生於比利時,小學隨家人移居法國至今25年。天體物理學博士肄業,父母均為醫學研究人員。

Joel他早陣子借住我家數天,平日只要遇上感興趣的科學話題,便可以滔滔不絕。他某天在研究院發現,透過超級電腦計算後,他研究的理論並不可行,於是一下子結束了整個計劃,轉而自僱研發電腦保安程式。相對於愛情,他似乎對科學更感興趣。「我決定不再喜歡女孩了,因為每一次的結果都一樣。」他有點沮喪。他給我看過她們facebook的照片,五個女子,均出落標致。

檔案一:Florence 法國
那年Joel 21歲,在大學修讀物理課,同學都找他解答功課疑難。其中一個個子小巧的金髮女同學Florence,也走來求教,他告訴我:「在幫助她前我還未喜歡上她,只因為我喜歡幫助別人。」他好心,竟花幾小時替她把程式重新寫一遍,着她填上名字便可。聰明反被聰明誤,他幫得太過分,人家當然不領情。後來,他寫了一封電郵給她,向她表白,她回信斷然拒絕。接下來發生的事,連他自己也失笑:「我當時的回應差極了。」他一口氣寫了二三十頁電郵,寫出他自己的一生,讓她討厭他:現在你不要我,以後你也別想要我。她以為他瘋掉了,嚇得馬上封鎖他的電郵,自此沒再跟他說話,可是他還癡心暗戀了人家三年。去年,他嘗試用facebook聯絡她,但他得到的回應仍是封鎖。「我沒有再喜歡過金髮和法國女孩。」

檔案二:Amaryllis 希臘
所有金髮女孩都令他想起Florence,這次與金髮女子完全相反,他喜歡上一個小巧玲瓏的黑髮希臘女子Amaryllis。Joel認識科學協會的負責人Albertus,在他的house warming派對上遇上她,他只跟她閒聊,不敢太進取。起初,他們偶爾見面,某個星期天,她還邀請他到她家吃早餐,又提議帶他去希臘,關係看似漸有起色。可是他太快投進愛情,他開始做瘋狂的事,他時常想再見她,常去協會聚會,只要她在,他便只盯着她看。他發給她一連串短訊和facebook messages,直到後來她拒絕帶他去希臘。他們同年同月同日生,他發她電郵道賀,她不再回覆,無聲無息地封鎖了他。發展了一年,他說這段愛情很傻,事實上他並不喜歡她霸道的性格,只是喜歡她的外表。

檔案三:Leonora 意大利
他再次喜歡上派對裏的漂亮臉蛋,Leonora有一頭咖啡色秀髮,他對她一見鍾情。他這次放棄了電郵策略,轉而踴躍出席每周二的朋友聚會。他們連續見面,幾個月後,他們在科學協會負責人Albertus的家開派對,他和她錯過了最後一班地鐵,只能在Albertus家過一夜。在客廳的梳化牀,他和她同牀共枕。但Albertus卻警告Joel不要碰她,原來他也喜歡她。Joel覺得很無辜:「我是個好人,我要確定女孩子也喜歡我才行,我從沒親過一個女孩子。」他翌日起牀,問她睡得好嗎?她搖搖頭,整夜憂心忡忡。他後來還是用電郵告白。她回覆說,我不喜歡你,但你人很好。他們仍偶爾見面。半年後的一天,大伙兒到酒吧,夜深時分熟朋友都走了,只剩下Joel、Leonora和另一個男子Yory。他看見Yory和她親吻起來,她跟着他離開酒吧。然而Yory是個隨便的人,甚至願意為錢出賣自己。他覺得她不自愛,自此,他把她放進朋友的安全區。她在巴黎畢業後回意大利,之後回巴黎暫留一會,她在他房間借宿一晚,他讓她睡地下墊子,她第二天竟又到Yory那裏,那時她還有男朋友在意大利。縱然失望,但至今Joel仍和她保持聯絡。

檔案四(一):Stojanka 保加利亞
Joel和朋友一起去餐廳時認識了Stojanka。他們閒聊,他覺得她很友善,以往,他喜歡美麗女子,這一次,卻與以往不同,他理性地覺得應該找一個與自己合得來的人。他欣賞她,縱然她外表不是他喜歡的類型,但與她在一起時有趣話題不斷,她個性好,他們互相補足,他以為這次順利。一星期後,他們跟着科學協會一起去Cafe de la Plage,與他分別時,她給他一個擁抱,她看進他眼睛,那一刻,他心如鹿撞,以為她有一點喜歡他了。他跟她的好友Alice商量,但往後Stojanka卻沒有再擁抱他。以往的多次錯誤與受傷之後,他說這是他最後一次深深用情。但他已經沉淪在自己的世界裏,他寫電郵給她時,會把O字轉成心形。他們還會用facebook聯絡,一起去戲院,關係挺親密。他心裏想,或許她需要多點時間。

檔案五:Sara 意大利
在這段時間,他在博物館認識了Sara。他參加她的派對,他自製朱古力慕絲蛋糕送到府上,她覺得他很好,但她也沒有愛上他。偶爾周日,她會在市集擺賣手飾,他有時會看見她。殘酷的事實是,Albertus曾試過吻她,至今她仍跟他聯絡;但Joel只是發電郵給她,但她卻沒有再回覆。

檔案四(二):Stojanka 保加利亞
「事隔一年,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嗎?我應該再去找她嗎?」說到底,他心裏還想着她。於是,他又回到他的漩渦裏,現在只剩下她讓他感興趣。他狐疑,事情之始是明朗的,沉寂下來可能只因不夠努力。他深刻記得有兩次,派對初期,她總是監視他的行蹤,與他保持距離,到了尾聲,她卻坐在他身旁,把手疊在他的手上。朋友說那是酒精作用,但他疑惑,為何偏偏選上他?她離過婚,也許對男人有着戒心。

他有一次查看她的profile picture,原來是她喜歡的一隊保加利亞搖滾樂隊,他搭訕說他知道這幫人是誰,她驚訝復生氣,責怪他侵擾她的私人生活。他手足無措,為了不讓她覺得他查探她,他沒有解釋便封鎖了她,弄巧反拙,她覺得他行為古怪。幾星期後,他忍不住解封她,而她已經無甚反應。自此facebook只有他一個人在發信息,他歇斯底里,傳給她朱古力杯子蛋糕的圖片,傳給她女吸血殭屍色誘人類的短片,告訴她她是最漂亮的女子。每個月,他用瘋狂的方式來傳遞他的愛。他們去年最後一次見面,親面頰打招呼的時候,她動作生硬,確保他沒有親她的嘴。事隔一年,所謂喜歡只餘下一個影像,你還能認識這個人多深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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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家附近的草叢,他喜歡帶朋友到那裏散步,是他的嗜好之一。

備份:Koryn 法國
他們認識了五年,「對我來說,她只是朋友。但對她來說,或許不。」她有個意大利男朋友,時常在異地工作,二人分隔兩地五年。和Joel認識第一年,她便在火車RER上請他替她按摩。他人好不推託,後來每次見面,幾乎都為她效勞。他偶爾到她家留宿,他洗澡時她竟闖進浴室,隔着浴簾替他搔癢,他咯咯笑,只覺得是遊戲。她玩得瘋起來,甚至隔着褲子碰他的胯下。前陣子,他本來也在她家過一夜,她卻說要早點休息,把他趕了出來,可憐他晚餐也沒吃。他對感情的魯鈍,有時也很令人費解。

愛情並非科學,不成功未必有原因,即使有也難以求證,只怕他鑽研愛情的路還長,望他不要言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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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2014年7月6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)

給城市一條呼吸道

走在金鐘佔領區,就會發現,那裏的確是一個烏托邦,彷彿還原到一個原始村落,村民自給自足,鄰居閒聊,人與人之間有單純的關懷與支持。走在那條無車的夏愨村,在干諾道中升起的那一段馬路,空氣從來沒有過的清新,視野無比開闊。我們都忘了,香港的空氣可以好清新。

北京霾霧,北京的人習以為常,彷彿這是一直以來就有的事,沒什麼人有過疑問,又日復日低頭在灰煙裏生活,也許始終搵食比較要緊。一個社會最可怕的事,是大家把問題都習以為常,無感覺、不關心,「係咁㗎啦」,然後任由環境狀况慢慢轉懷,原有的東西慢慢被消失。中國人各家自掃門前雪的那種心態,好像從來沒怎麼變過。空氣變得很差?沒辦法,我能過活就好了,不關我的事。

所以特別懷念在巴黎的那段日子,這個城市在周日,會在塞納河邊的一段道路,停止車輛行駛,開出一條「Paris Respire」(巴黎呼吸),像給城市清空一條呼吸道。這座大城市,同樣寸金尺土,但除了金錢價值,人們知道,還有其他東西一樣富有價值,譬如供人喘息的空間。這條巴黎呼吸道上,有大片草坡,有婆娑樹影,有溫暖陽光,有人散步、跑步、踩單車、玩滑輪,輕鬆悠閒。試問我們多久沒有做過這樣的事?

忙碌有時,停歇有時,如果當中沒有間隔,沒有平衡,就會變得盲目死衝,停歇是用來看清前路,朝着對的方向再衝。現在的金鐘,也是一種停歇,停歇不會讓人墮後,因為我們有時間理清過去與現在,因為我們要往更好的方向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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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 2014/11/26

四問禁制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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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鐘中信大廈對出路段清場後,添美道迴旋處已讓出行車線,鐵馬及障外物往立法會方向移近2-3米。

佔領行動至今五十七日,早前不同私人機構及團體相繼向法庭申請臨時禁制令,要求清理佔領區不同路段。
法庭批出臨時禁制令後,一段時間未見有任何動靜,有人質疑,是否可以不理禁制令?
又有人擔心,禁制令一出,留守在佔領區是否等同犯法,不撤離就需負上刑責?
直至上周二,金鐘中信大廈對出路段,首次正式執行禁制令,當日帳幕、障礙物等一一被清除,其間未見佔領者阻攔,清場後留下添美道的鐵馬防線。
事實上,針對佔領區的臨時禁制令,我們其實理解多少?例如如何執行禁制令?
若執行的話,由誰來清場?警察可以協助清場?

清場為目的的「禁制令」
佔領行動發展至今,早前有的士、小巴及中信大廈業主等私人機構及團體,向法庭入稟申請臨時禁制令,禁止佔領者阻礙相關道路。直至十月二十日,法庭所頒發的臨時禁制令,包括金鐘中信大廈對出路面、旺角亞皆老街、彌敦道,隨後亦有巴士團體欲再借禁制令,清理金鐘夏愨道和紅棉道等,現正由法庭審批。

禁制令屬民事訴訟,由原訴人單方面申請,須先以書面形式入稟法院,再到法院提交理據及會面,由法院審批是否頒發。所謂臨時,即是具有效期限,立法會法律界議員郭榮鏗說,臨時禁制令會生效直到法官判處無效為止。根據以往案例,禁制令多作商業用途,例如公司股東糾紛、生意伙伴爭執,在二○一○年四月亞洲電視蔡衍明、查懋聲兩大股東的爭議中,當時蔡氏就向法庭取得臨時禁制令,禁止內地商人王征和查氏進行交易。今年二月,香港電台控告電台D100的公司侵權,法庭亦頒布禁制令,阻止被告再侵犯節目版權。近年,針對示威行動頒布的禁制令愈來愈多,例如二○一一年美孚新邨,和二○一三年碼頭工人運動等。

而現在這個時期,法庭所頒發的佔領區禁制令,顯然跟以往的原因很不相同,故此惹來爭議。普羅大眾或許對頒布程序、實際執行方法和執行範圍上都一知半解,我們嘗試收集各方法律代表的意見,來解構一下如今以清場為目的的「禁制令」所為何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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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接中信大廈停車場出入口的添美道路段亦已清空,鐵馬及佔領區則移到較後位置。

(一)私人訴訟解決公眾秩序問題?
既然禁制令屬民事訴訟,即是私人間的糾紛,現在卻用來處理佔領示威者和政府之間的矛盾,便引起法律界人士對禁制令的質疑。

香港大學法律學院教授陳文敏說,將民事訴訟,變成為政府執行公眾安全問題,是把兩者混淆;大律師吳靄儀亦曾就禁制令指出,「私人無權就公眾地方、公眾道路申請禁制令」。

佔中發起人戴耀廷亦表示:「政府有足夠實力處理公眾秩序,應由律政司出面,但律政司只說衡量過原因,卻沒有講清楚,反而借用私人團體,鬼鬼祟祟來清場。」他曾在電台節目表示,禁制令屬民事,如果不遵行不算犯法,只是損害了別人在法律上的權益。如受到藐視法庭判決,當事人只要承擔罪責,便不算違反法治,亦能達到公民抗命的理念。另外,法律界元老、終審法院非常任法官列顯倫表示,律政司長絕對有權力和責任,接手處理一件牽涉公眾滋擾的事,所以對政府以私人訴訟處理公眾秩序的做法感到奇怪。

(二)禁制令誰執行?
當法庭禁制令頒布後,其實還需要經過一些程序才能執行,包括由原訟人登報、在現場張貼命令,讓示威者有時間知道相關判令。至於由誰來執行禁制令,很多人誤以為是由警察清場,事實上,這是由為法庭服務的執達主任負責執行及傳達法官的裁決。至於何時清場,律政司長袁國強曾說,執達主任需要配合原告人的要求,才會開始行動。訂下日期後,當日執達主任會在場宣讀禁制令,並即時行動。

不過,另一方面,十一月十五日,警務處長曾偉雄曾加上註腳:「警方將全力協助執達吏執行禁制令及開通道路,有需要時會行使警隊的其他法律權力。」這使港大教授陳文敏質疑,由警察幫私人公司執行民事訴訟禁制令,甚至有傳動用七千警力,即三分之一的香港警力,申請人是否有能力支付相關開支。戴耀廷亦回應:「清場有兩種方式,但警方不想直接用權力做事;反而使用禁制令,首先讓勝訴一方的代理人去執行,若不能執行便由執達吏出面,執達吏出面也不行,就再找警察幫手,將違反禁制令人的拘捕,帶到去法庭處理。警方的角色變成協助執達吏,或協助民事勝訴一方。這是很奇怪的事。」郭榮鏗說:「法庭命令是,如果執達吏遇到阻礙,警察就可以幫手,警方是有角色的,但法庭無權要求警方清場。所以也不明為何要動用公帑,去幫一個私人訴訟人執行一個私人的法庭命令。」

(三)清場的定義?
金鐘中信大廈對出路段在上周二清場時,曾經在清理地段範圍上有過爭持,最後佔領者和執達主任達成共識,清理出半個迴旋處供車輛進出。郭榮鏗說,禁制令只用「添美道」及「龍匯道」等字眼,範圍可以很闊,容易令人混淆,原訴人應提供相關平面圖作參考。

對於尚有小部分預計清障的區域未有清理,戴耀廷的看法是:「因為這是民事訴訟安排,屬於兩個私人之間的紛爭,法庭做了裁決,雖然沒有全部清除,但中信收貨,就不算是違反法庭命令,因為法庭主要處理兩個人的私人糾紛。」

禁制令中亦沒有明確寫上要清除的事物。十一月十四日,上訴庭副庭長林文瀚處理旺角禁制令上訴時,曾澄清阻礙物並不包括人,所以「原訴及執達吏無權移走示威者」,除非示威者妨礙執行,警方才可介入。郭榮鏗後來回應:「法庭命令又沒有說明要人走,也沒有明言要搬走所有障礙物,只是說有阻礙的便要拆去,而人又沒有包含在法庭的命令裏面,沒有說明,很不清楚。」

(四)清場後再聚藐視法庭?
曾有佔領者在旺角佔領區舉起「歡迎清場,旺角再聚」標語,如果佔領區在禁制令清場之後,再有佔領者重新佔領原地,算是藐視法庭嗎?會再次清場嗎?郭榮鏗解釋:「要視乎當時的情况,到底他們有沒有獲派發禁制令,或者在得悉禁制令後仍然違反,就有可能會再次清場。」在禁制令未有撤銷之前,相關地區不能佔領,如果再佔領,可能會再次違反禁制令,但他補充:「如果再佔禁制令標明以外的範圍,就是繼續公民抗命。」

戴耀廷表示:「要看範圍,如果不是禁制令包含的範圍,就令當別論,如小巴路線原訴人都不會經過,如何告訴法庭有損失?」但他呼籲大家遵守禁制令,「公民抗命的目的,是讓大部分人認同你的訴求,但在禁制令上要解決那麼複雜的問題,要解釋公民抗命更困難,在策略上很難達到公民抗命的目的的話,不如就遵守好了。」他認為,禁制令「是現在政府用的招數,只能因應事件回應。常說不守法庭命令,就是不遵守法治;但也有人指出,特區政府有法不執,也是不守法治。政府一早有足夠權力清場,但是因為它自知沒有足夠說服力去清場,或是因為其他,但不執法也是一個問題。這裏很多佔領者也在等他執法,可能也預料被拘捕,預料被清場,但你不來,佔領者只能繼續留守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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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鐘中信大廈的禁制令已貼在大門外,內容只有「添美道」及「龍匯道」等字眼,在清理範圍上其實仍不清晰。

佔領區禁制令
金鐘中信大廈
申請方:金鐘中信大廈業主
清除範圍:中信大廈對出龍匯道,停車場出入口,及添美道三個出入口
時間:二○一四年十月二十日頒布,十月二十四日續頒,十一月十四日現場貼出臨時禁制令。
現况:二○一四年十一月十八日(周二)中信大廈外龍匯道鐵馬已被移走,添美道迴旋處讓出行車線,路障向立法會方向後退兩至三米﹝圖1-(1)﹞,停車場出入口清空,留下添美道鐵馬陣﹝圖1-(2)﹞,清障行動告一段落。

旺角亞皆老街
申請方:潮聯公共小型巴士有限公司
清除範圍:亞皆老街(通菜街至砵蘭街一段)
時間:二○一四年十月二十日頒布,十一月十日續頒,十一月十九日現場貼出臨時禁制令
現况:警方暫定最快下周二(廿五日)協助執行亞皆老街段的禁制令,據了解,警方會動員最少一千五百警力。代表潮聯的律師陳曼琪稱,送達禁令的程序已完成,法律上可隨時執行,但這周末暫無行動。

旺角彌敦道(字眼修改)
申請方:香港計程車會、的士司機從業員總會
清除範圍:彌敦道(亞皆老街至登打士街一段)
時間:二○一四年十月二十日頒布,二○一四年十一月十日續頒
現况:代表律師須按法官的指示修改禁制令字眼,以取得法院在禁令上重新蓋印,最快於下周二登報。

金鐘(有待審判)
申請方:冠忠巴士集團
清除範圍:干諾道中東行線(中環大會堂圖書館至愛丁堡廣場),夏愨道東行線(愛丁堡廣場至紅棉路),連接夏愨道與紅棉路一段。
時間:十月二十二日入稟高院申請禁制令,十一月一日再入稟申請
現况:十一月十七日高院開庭審理,市民透過法援加入成為被告,法庭押後審判。

中外近年禁制令例子
《蘋果日報》禁制令
今年十月十三日,將軍澳壹傳媒大樓被示威者以貨車及帳篷堵塞出入口,運報車未能如常進出大廈,影響整個出版程序。十月十四日凌晨,法庭頒下臨時禁制令,禁止示威者堵塞壹傳媒大樓任何出入口,及禁止特定的示威者進入指定範圍。凌晨三時,仍有四百名示威者繼續聚集,有報道稱,有在場警員建議示威者「你可以唔接」,也有示威者撕毁禁制令副本,繼續堵路。至十五日凌晨,仍有約三百人堵塞壹傳媒大樓外馬路,警方派出約一百五十名機動部隊到場,包圍示威者再驅趕到馬路。十八日晚仍有七十人在門外拉橫額叫口號。十月三十一日《蘋果》禁制令獲延長,直至案件完結。

碼頭工人工潮
二○一三年,碼頭工人工潮,工人不滿薪酬及工作環境惡劣,在長江中心對出地方罷工留守,業主向法庭申請禁制令,禁止示威者進入長江中心。業主嘗試擴充禁制令至長江中心以外地方,但因位處「公共空間」而不獲批。另一方面,法庭頒下臨時禁制令,要求示威工人離開碼頭範圍,當時工人只能遵守禁制令撤出,聚集於碼頭外的馬路上繼續集會。直至勞資雙方談判後,工潮告一段落。

佔領華爾街
二○一一年九月,紐約曼哈頓華爾街爆發反金融霸權運動,示威者以和平集會「佔領華爾街」,十一月中凌晨大批防暴警察進入祖科蒂公園,驅逐及拘捕佔領者。當時法庭頒發禁制令,不准示威者過夜、紮營及帶易燃物品。全國律師協會同時取得法院禁制令,禁止警方驅逐示威者,並准許示威者在公園紮營,後來禁制令推翻,佔領行動逐漸落幕。

2014.11.23@Emergency Injunctions
(2014年11月23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 > 通識導賞)

跟法國人談戀愛(十八)﹕隨着他從遠東到西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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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在巴黎的公寓辦生日派對,在淡綠色廚房裏,站了幾個人在輕談淺笑。Gautier特別健談,他說他在台灣待過3年,那裏的風土人情和食物,像夜市裏的小食、花蓮的風光,無處不是懷念,說時眼裏還熠熠閃着光。他身旁的妻子Elena,溫婉和應,「我們真的很喜歡台灣,現在反而不習慣」。他們去年10月才搬回巴黎。Elena是個來自俄羅斯的秀麗女子,隨着丈夫由莫斯科一躍跳到台灣,如今來到巴黎,最受不了的還是街頭那一股尿騷味。

人生是一場又一場偶然,無心插柳,Elena在這個東方和西方邊境接壤、文化混雜的國度裏成長,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離開自己的國家,奔走東西。9年前,一個周五晚上,她跟銀行工作的同事在莫斯科一家酒吧相聚。她其中一個同事正在學法文,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和旁邊一群在法國銀行工作的人談話。在昏暗燈光和酒精的作用之下,兩幫人萍水相逢,卻聚在一起跳舞聊天。這是Elena第一夜遇見Gautier,但她對他的印象僅止於法國同行。

和萍水相逢的他愈走愈近
那時Elena一邊在銀行工作,一邊在晚上修讀經濟學碩士,那個學法文的同事,又央她陪伴,再跟那群法國人見面。適逢考試期間,Elena應接不暇,她只答應陪同事逗留30分鐘。後來,她在那裏比預期待得更久,且出乎意料地,她和Gautier開始聊天,之後更開始約會。但Gautier只在莫斯科出差一個月,這段時間,他們一直維持着朋友關係。直至他回巴黎,他們還會用電郵通訊、傳短訊,甚至Skype,聯絡並未中斷,緣未斷。

翌年春末,Gautier想到聖彼得堡旅遊,Elena也未曾踏足此地,於是二人結伴同遊。之後一年她生日,他邀請她到巴黎,他還製造驚喜,特意帶她去意大利的羅馬和佛羅倫斯,走了一趟浪漫之旅。他們在這3年裏,雖然分隔異地,但因着喜歡旅行的因子在蠢蠢欲動,幾乎每隔3個月便相約一次,到各個地方旅行。那時候,她覺得這樣的旅伴關係很有趣,還沒察覺感情早在二人之間醞釀。

也許他們都有現實考慮,異國戀不容易。直至Gautier轉換工作,新公司再派他到莫斯科1年,事情突然水到渠成,二人想,既然有心,不妨一試。他們很快便同居,然而愛情並非只有浪漫,往往與現實交纏,在同居第一至第二個月,他們爭拗甚多。她說因為二人不懂談判,總是執著自己的想法,容不下對方的意見,摩擦每天發生。吵到激烈處,他們毅然分開,不願再和對方一起生活下去。然而不到兩星期,二人又重修舊好,這一次,他們終於嘗試傾談,跟對方解釋明白,該知道,二人以英語溝通,用不是自己的語言來表達,特別困難,也特別需要耐性。她強調,爭吵時記住要說一句很重要的話:「I am sorry.」因為任誰也不會覺得自己有錯,只有互相認錯,才能讓大家平心靜氣地傾談。二人關係,就在日常磨練中漸趨順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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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婚是為了繼續走下去
後來,他在莫斯科總共工作了3年,這段時間,她捨棄了銀行的工作,轉讀設計,又再埋頭苦幹。他想不到的是,他的公司推薦他到台灣工作,一去3年。她想不到的是,他受公司推薦後,他向她提出另一個計劃——結婚。他們二人從沒細想過結婚這回事,只覺得這是一種社會契約,但為了能繼續走在一起,不妨簽一張合約。有一夜,他們在餐廳,侍應給她送來一束花和一個小盒子,盒子裏就放了一枚訂婚戒子,她心裏還是歡喜。他們的婚禮在6月,準備得倉卒,小婚宴邀請了他們最親近的人、最想見的人,毋須鋪張,卻也可以讓新人感到滿足。婚禮過後,他們便馬上起行到台灣視察,可惜遇上颱風,天氣又濕又熱,Elena最初還很抗拒,但她最終支持他的事業發展。接下來,他們9月到英國參加Gautier姐姐的婚禮,然後便正式落戶台北。

遊歷各地 感受風土人情
「要適應一個全新的環境,大概需時3至6個月,要了解一個城市,需要3年以上的時間。」這3年,他們走遍台南、台中、高雄、花蓮,到過香港、越南、峇里,受眩目的東方文化衝擊和吸引,他們愛上了吃米飯、吃中菜,上台式館子。「關於一個城市的印象,國外的人只能從媒體、別人口中得知,早有一個特定的框框。可悲的是,有些人甚至故步自封,不願意再進一步理解。」若不真正踏在那一片國土之上,你很難憑空理解別人的文化,也很難懂得欣賞,所以他們現在期望可以在不同的地方定居幾年,不論在日本、印度,還是非洲,至於巴黎,Gautier已無甚興趣。

由歐洲的東邊走到歐洲的西邊,Elena彷彿經歷了一場女性主義的進程。她說在台灣,甚至在俄羅斯,她仍然感覺到男性中心主義思想,男性的地位隱約還是比女性高,他們期望女性可以照顧家庭,當一個稱職的主婦,像他們的「second mother」,即使是在職女性,仍然需要兼顧家務,身兼兩職。如今她與法國丈夫的家庭職責卻來得相對自然,所有傳統與女性有關的家務,不再變成「must」,不再需要你像house keeper一樣,他下班後會和她分擔家務,她覺得很受尊重。

就像這一晚,她回去後,他也快要下班,若大家都不想煮食,就到台灣餐廳吃晚飯,好好享受二人世界。

Love article 18_Elena

(2014年6月22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)

尋找現場感動

旅行,其實是想找尋一種現場感,身處其中的感覺,故有的自身受外在的新事物所衝擊,激起千層浪花,很多時就會莫名感動,這種感動會上癮,所以旅行也很容易上癮。而旅行當中所遇到最有現場感的,就數露天音樂節。

那時住在柏林,旁邊的Waterloo Ufer與一小塊地區,假日上午擺賣藝術手作攤檔,原來一入夜,在旅舍裏也能聽到外面的節拍和人聲躁動。只要隨着人潮走去,便來到一個有點凌亂的烏托邦。場內有一兩個搭建的舞台,樂隊在射燈下激昂唱着,觀賞者隨意站立,舉着酒杯,隨着節奏搖晃,灑落一兩滴晶瑩紅酒或黑啤,或者大口噬咬德國熱狗腸,茄汁與芥末沾滿嘴,那裏任何一片草地都可以席地而坐。

相對於乖乖坐在一張舒適的沙發上、規規矩矩地眼望前方的演奏會,的確會很集中很純粹。但同樣是現場聽音樂,這種錯落、不完整、不精密的安排,沒有清晰的區域分野,卻有由群眾形成的一種秩序,不是拘謹,而是放開。更能讓人融入進去,觀眾沒有壓力,連台下的人也變成演出的一部分。

總是覺得,外國的朋友,每人在正職以外,都總會懂一兩種樂器,做IT寫programme的,閒時會在房間裏彈鋼琴;做投資銀行的,抱起結他就可以彈奏。也許是自小的培育方法,對文化的態度,他們並不追求什麼級數炫耀,只追求「玩」的那種怡然自得,由指縫間流瀉而出的音樂滿足感。

回來之後,想繼續在我城尋找現場的感動。發現了西九的戶外藝術節自由野,當然存有一點點希望。但事實上,如果自由真的隨處可見,其實並不需要標明,標明了,就是要提醒你,這種東西還不是普遍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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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 2014/11/19

將公屋浪漫殺死

Hing Wah Estate, 9/2013

興華邨,9/2013-在民居之上,凌空補上一條走廊,用以接駁到公屋平台,連接其餘幾座公屋,造成這超現實的景象。(作品提供/岑允逸)

假若某天醒來,屋邨樓下走廊的幾道牆,由原本灰沉沉的顏色,一下子變成鮮橙色、青綠色,你會作何感想?

紀實攝影師岑允逸Dustin就搖搖頭,覺得「很突兀,很不安」,像刻意在老人的臉上塗脂抹粉。
突兀的除了是整個屋邨顏色的格格不入,更包括了硬件配套,像「羅馬古城」式的新舊拼湊,突顯不完善的公屋設計。
公共屋邨至今已是逾三分一香港人口的居所,也成為大家的集體回憶、感物傷懷的地方,但隨着懷舊熱潮漸漸褪去,浮現出來的卻是,更赤裸裸的公屋居住問題。
Dustin在《某座二期》的公屋攝影展裏,深刻反思「家」與「安居樂業」等概念,在他鏡頭下的一幀幀空間,成為一個個思考平台,就像屋邨裏的廣場空地,本來就是一個開放的地方,應該讓大家一起討論。

粉飾不了太平
Dustin在他二○一一年《某座》公屋攝影展中,已留意到屋邨近年在外形翻新上的荒誕現象。而領匯上市之後,這幾年之間,小商舖逐漸銷聲匿迹,屋邨的生活環境更是大受影響,造就Dustin拍攝《某座二期》作為延續,再加上《某座》攝影集出版,這一系列可以成為近年公屋變化的見證。作為土生土長的香港人、公屋三十年的住客,Dustin小時候由觀塘裕民坊搬到順安邨,屋邨成為他的拍攝和關心的對象。另一方面,二○一○年牛頭角下村重建,這座屋邨頓時成為全城攝影的熱點,當中的鄰里關係受到追捧,但Dustin卻認為那只是把屋邨裏的人文感情浪漫化,他用他的鏡頭「將浪漫殺死」,才能揭露公共房屋的缺陷,「有很多的鄰里關係並不是因為房署,或屋邨而醞釀出來的。但他們卻用人與人的感情來包裝,掩蓋了當中的缺失」。

翻新外牆掩蓋不了缺陷
於是Dustin的作品裏,沒有屋邨居民間的親切身影,反而朝向那些被拆卸被新建的死物建築。所謂改善公屋居民生活,房署或發展商只做形象工程,將外牆和公共設施粉飾翻新過,甚至依據一套不知從何而來的美學,塗上紅黃藍綠,安靜的居所竟然變得像幼稚園、遊樂場。他去找那些外牆上已經畫上記號的公屋,恍如化妝整容的標記,然後再拍油髹過後的景况。例如他發現石硤尾的南山邨,「公屋外牆髹上綠色青色,是為了什麼?地下還畫上兔仔,明明這裏住的大多數都是老人」。他還說:「每一層顏色底下都有故事」,攝影集裏面有一張順安邨照片,他只拍外牆,綠色油漆剝落,在裂縫中露出來的瘀紅色格子瓷磚,原來只是新顏色蓋着舊顏,舊顏沒有剷走,「舊那個樣其實仲好睇」。還有很多公共設施變得花枝招展,他說拍攝時幾乎還聞到新鮮油漆的味道,但整個畫面卻很令人躁動。說到底,還不是表面光鮮。

空間和情感割離
翻新過的公屋表面亮麗,有刻意營造安居樂業的效果,但卻掩蓋不了不大光鮮的現實問題,也不能滿足居民的實際需要。Dustin覺得屋邨設計沒有可持續發展的觀念,而且天橋、電梯等硬件配套不足。就以他現居的順安邨為例,一幢舊式公屋的七層建築,二十幾年來都要走樓梯,直至四年前才有𨋢,屋邨卻在更早時期把遊樂場的斜坡漆成鮮藍色。又,葵涌的祖堯邨建在山頭,「屋與屋之間沒有連結,去另一座要行山,後來才加建𨋢」,把上下座連結起來。柴灣的興華邨,走廊是後來加建,用來接駁上面幾座,「誰會想像到之後會有座走廊在屋企上面」?一幢幢建築,Dustin說看起來像「生物」一樣,橫空生一些東西出來。終於明白他所指的「羅馬古城」,佛洛伊德在《文明與其不滿》(Civilization and its Discontents)裏提到,羅馬古城,在文化、時間、人為痕迹上不協調地重疊,出現了空間和情感的割離,就像公共屋邨不斷的修修補補。「我看到的對比很大,社區的支援、配套沒有怎樣進步過,卻只把建築物的外表變得五顏六色,希望『家』的感覺更強烈,但對我來說不會更有歸屬感。」

被殺掉的安居樂業
二○○五年「領匯」上市後,大幅加租,又引入連鎖店,影響小商戶,在此之前已有反對聲音,後來果真慢慢入侵小市民的生活。他當初也覺得開心,連鎖店進來,但後來發覺選擇更少。他居住的順安邨,方便生活的小店消失了,只餘下老人院、補習社,很單一,「以前很簡單的,有街市、有濕貨,你能說的都有,文具店、五金舖、髮廊,整個社區配套齊全,是對社區的支援,多於消費的層面」。所以他也拍下大興邨倒閉的茶樓,單看當時茶樓都是獨立而建,就知道屋邨茶樓對老一輩很重要,「老人家很重視飲茶,十幾蚊,有茶有點心」,是朋友聚會的好地方,有社會功能。如今茶樓拆了,商舖裏的茶樓價格不便宜,老人家又不喜去老人中心,變成只能在冒險樂園、麥當勞裏消磨時間。

「保持原狀已滿意 別再衰落」
到底對公屋居民來說,「安居樂業」是什麼?Dustin答:「其實住屋邨的人要求不多,主婦買餸只想方便,但到連鎖超市買不到新鮮牛肉,選擇少很多。」他說事實上屋邨居民都努力適應環境,像他另一個展覽《活一生人》拍攝的精神病人,能入住單人單位已經很滿足。他只望商業空間不要那麼單一化,不要再削減巴士小巴路線,不要再將僅有的東西拿走。還有大眾對公屋的價值觀,入住公屋,雖說是社會福利,但同時也是個人權利,希望別再「污名化」。「不是要求和私人住宅的生活質素看齊,但很多時只想有基本的生活水平,保有尊嚴的生活。」「保持原狀已經很滿意,不要再衰落下去。」

新書《某座》攝影集
Dustin盡量不拍主流對公屋的印象,避開很標誌性的畫面、相對陳腐的視點,以社會漫遊的方式找尋拍攝影像,希望補足大眾的盲點。他說這輯作品算是細水長流式,花了四五年去拍攝,再抽取七十幅作品,請台灣編輯結集成書,也是借助另一雙眼來觀看香港的公共屋邨。

攝影展覽空間——官鹽場
2013年初Dustin和另外兩位拍檔創辦「The Salt Yard」,取名自觀塘以前的「官鹽場」,連改名也不忘本,與社會歷史有所聯繫。展覽廳策展多個海外及本地攝影師的作品展覽,一年達四至五個,亦蒐集世界各地攝影集。

《 某座二期》岑允逸攝影作品展
日期:即日至明年12月14日
時間:逢星期四至星期日
中午12時至下午7時(公眾假期休息)
地點:「The Salt Yard」九龍觀塘偉業街169號中懋工業大廈4樓B1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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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說明

  • 攝影師岑允逸小檔案:曾任職攝影記者逾十三年,獲多項紀實攝影獎,現為自由攝影師,The Salt Yard展覽廳策展人之一。
  • 翻新過的彩雲邨,雖然外牆變得新淨,但細看照片最右邊的一小塊牆身,依然有油漆剝落,行人道上的三條黃色小柱更由鮮黃變得殘舊,可見維修工程沒有完整的規劃,各自為政。
  • 祖堯邨,4/2011-部分屋邨依山而建,交通並不方便,而樓與樓之間也未必有聯繫,在修修補補的政策下,便出現了此一類天橋建設。
  • 已倒閉的食肆,大興邨,6/2012-茶樓、街坊食肆被迫消失後,進一步割斷公屋居民之間的溝通橋樑,相聚寒暄的景象難復再,如何能讓居民更有歸屬感?
  • 安群樓,順安邨,4/2009-Dustin反問,一層層顏色底下,便是一個個屋邨故事,將公屋粉飾成幼稚園或遊樂場一樣的外牆,到底有沒有解決現實問題?

(2014年11月9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 > 通識導賞)

跟法國人談戀愛(十七)﹕花都樹下的無根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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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oire river,法國最長的河流,被譽「法語的搖籃」,夏子也曾到這裏考察。

和夏子在她家樓下的咖啡店做訪問,她一頭帥氣短髮,五官清秀纖巧,是典型的日本漂亮女子。兩個亞洲女子聚頭,她的英文有限,我的法文也不好,她便在筆記簿上寫一點中文,畫一點圖畫,聊一個下午。夏子20歲那年,獨自到英國法國旅行三星期,走過別人的國土,讓她渴望深入了解自己的國家。可是她卻沒想過,這趟尋根之旅,最後竟飄落在異國土壤,在花都開了花。

回日本後,還在靜岡大學修讀農業學的夏子,去了一趟石垣島,位於日本琉球列島的最南面,與台灣相鄰。這個旅途上的小故事,夏子在本子上寫給我兩個字:青春。在船上,她遇上了一個日本男子,他那時正在修讀法律,人很友善,也很含蓄。相遇之後,二人保持聯絡,有一天他提議一起去旅行,他們就出發到靜岡市旁邊的伊豆半島。他們在那裏爬山,欣賞風景,到達下田市,夏子想去最南端的海角南伊豆町看懸崖和燈塔,可惜為時已晚,沒有火車開出,他們無處為家。幸運地在超級市場碰上一個好心的年輕婦人,她帶他們回家,安排他們住進一個房間。房間放了日式雙人被鋪,他們被誤認作情侶,那夜同牀共枕,二人互道晚安,什麼事情也沒發生。夏子那時還沒正式交過男朋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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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1年的邂逅,當時買鞋子的收據還在,她一直放在身邊。

把一場邂逅藏在銀包裏

翌日旅程完結回到火車站,這天也是她第一天兼職,在婚宴當服務生,還有幾小時便要上班,她匆忙在火車站買了新鞋子,跟他說再見,卻發現火車票丟了。他見她焦急,自告奮勇跑去找,只剩下幾分鐘,她覺得來不及了,在車門關上前,他卻跑回來,手上拿着火車票,他在鞋店的櫃台上尋回,她難忘他的好。那段期間,他考慮由律師轉為記者,兩年後,她在飛機上,讀到他在《每日新聞》寫的報道,如今偶爾還會看見他的名字。夏子打開銀包,抽出當天買鞋子的收據給我看,2001年的事情了,她還保存下來,放在銀包裏,這個邂逅,她到底有多珍而重之,這是她的一個小秘密。

因為對農業的濃厚興趣,她到法國考察,她那年25歲,沒想到離開日本,一走8年。在法國初期,生活拮据,她做過au pair,替人家照顧三個小孩,後來兩個藝術家收留了她一段日子。憂愁生活,夏子的朋友叫她到Saint Michel區的橋,去想事情。那年頭,她有時很驚訝,在日本找不到合適的男朋友,反而一個日本女子,在法國街頭,很容易成為搭訕對象,她覺得日本男人太害羞。那年情人節,她在派對上認識了一個21歲的男子,他剛移居意大利,國籍一半巴基斯坦一半印度,他們談過一年戀愛。

夏子在法國的第二個男朋友,是個法國警察,她說他看起來年紀比她大一點,事實上比她大十七八歲。他本來是一個甜品師傅,但甜品之路不易走,他聽從父母的話,轉行當公務員,但他不喜歡他的工作。因為職位關係,他平價租得巴黎鐵塔附近的大房子,他特地向朋友借貨車,替她搬到他家。他的假期也多,有一次開車載她到南法旅行,由法國到西班牙,四天四夜待在車裏,二人在沙灘洗澡。他是個重情趣的人,會自製蛋糕給她,買花是常有的事,三年半之後,他跟她談婚論嫁。但她不想。她還想回國,想到父母不能跟他溝通,也不會同意。自此之後,他對很小的事情也開始抓狂,「夏子,掉在地上的是什麼?你要清潔這裏、清潔那裏!」她忍受不了,最後跟他分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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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子和丈夫家樓下一景,對面街就是她上課的地方,AgroParisTech。

和醉倒的男人相遇

有一段時間,她坐在露天咖啡店,等待着誰,等待着什麼事情發生。她開始參加很多派對,試過一個晚上跑三場。就在一個派對裏,她遇見了另一個他,George,他喝得醉醺醺,頭髮亂得一團糟,走過來跟她說﹕「給我你的電話號碼!」可他卻醉得要朋友替他把號碼抄下來。他說星期一會打電話找她,但後來電話一聲也沒有響過,她說﹕「喝醉酒的男人的話不要相信。」到了星期二,才聽到他在電話裏說對不起,他當時喝太醉了。

他們約在Chatelet見面。這次他戴了眼鏡,夾克外套,黑色背包,「像個businessman,看起來嚴肅多了」。那時她在AgroParisTech進修食物環境科學碩士,原來上課地點就在他家樓下。她家在Oberkampf,後來有時索性住在他家,逢星期五六,他去派對,去跳舞喝酒,她就留在他家安靜地溫習。有一次,她在街上,收到他的電話,他昨晚認識了一個吉卜賽男人,讓他回家過夜,一覺醒來,發現相機、銀包和銀行卡都沒了,那刻才知道需要她。她也住進了他的家。他很好相處,不會為小事嘮叨,也不說謊,這一次,她的父母接受他。對夏子來說,33歲,她更需要一段穩定的關係,貼近現實生活。因為簽證居留問題,也因為兩個人想待在一起,他們在六個月前註冊民事結合(PACS),這個月,他們結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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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oire裏的酒莊和磨坊,從泥土開始了解一個國家的文化,夏子說喜歡法國的鄉郊多於城市。

不是法國人也不是日本人

這八年在外地的無根漂泊,她不是沒有想過要回家,2011年日本東北大地震,她時常想着回去,「我的家鄉很美麗啊!」在自己原來的地方,生活也會相對容易。在法國生活八年,她仍然覺得自己像外來者,「你不能變成法國人」。但離鄉別井多年,現在回去,她又自覺像一個外國人,變成「無根」者,不知立足在何方。她仍記得,三四年前,在Créteil大學讀法文時,她的老師告訴她﹕「你要快點選擇,不然你會失去所有。」直至現在,她仍然沒有決定,喜愛農業的她,不知道自己的根該植在哪裏。

她最近回日本去了,逗留三星期,看看家人朋友。她說,如果還有機會,她希望能回去住三四年。

Love article 17_Asako
(2014年5月25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