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裏來的客人?

前陣子,法國文化協會來了一群客人。我們幾個半桶水的法文學生,上課半小時,便奉命赴這個突擊約會。七八個臉孔陌生的人,當中看起來是華人的女士,用普通話介紹:他們是從法國南錫(Nancy)來的。

我們聽了還摸不着頭腦,其中一個藍眼珠的小伙子馬上鋪開寬大的法國地圖,指指巴黎的東邊,洛林區裏的一個小城市。束了髮髻的太太,蹲下來翻開一本詳細的圖冊,裏面有十八世紀建成的斯坦尼斯拉廣場(Place Stanislas),附近有博物館,有教堂,有公園。坐在髮髻太太背後的女子,一顰一笑是優雅。白鬍子老人在旁邊靜靜拍照。

還有一個高個子男生,估計有一米九高,才十九歲的大孩子,一開口彬彬有禮:「你好。」竟是普通話。原來他們都在學中文,語言天分好的,學普通話,繪畫天分高的,便學書法。就是這大孩子有天在黑板上畫了個地圖,老師問他知道這是哪裏嗎?他懂得答:「香港。」他們便毅然起行,來到這裏,碰上我們。

這一席話,問的人戰戰兢兢,答的人羞羞澀澀,然而小城的法語很標準易聽,也很悅耳。

讀厚厚的《非典型法國》時,很記得有一句:「怎能指望人治理有兩百四十六種起司的國家」。一八八零年代,法國各地除了巴黎,還是一個個在叢林中的謎。而法國不止有巴黎,能夠接觸這樣一群從想像中走來的人,看到聚光燈以外的美好,煞是幸運。

他們是有備而來的,從背包裏源源不絕掏出小禮物,甜餅乾、靴子貓畫像、玻璃工藝圖鑑……不好意思推搪,我便挑了那份法國地圖、一張Nancy的名信片、一瓶來自小村Toul的手工鴨肉醬,最重要還是留下他們的facebook聯絡方法,盼有天親自回禮。

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