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是想吃餃子

天氣終於冷起來了,冷冰冰,就想到熱騰騰的麵與飯。

我是澱粉質怪,喜歡米飯、麵包、薯仔、餃子……幾年前人在北京,身處主食天堂,對一切能放進嘴裏的粉糯甜味,甘之如飴。

第一次印象深刻的北京味道,是大學背後一家藏在地庫的餃子小店,很不起眼,就像它的豬肉大白菜餃子看起來一樣不起眼。餃子白白胖胖,咬開,竟然滲出想不到的豐腴肉汁。然後是騎單車往海淀書城,一路上冽風凜凜的燙手肉夾饃。西安的羊肉泡饃、蘭州拉麵,甚至飯堂裏的硬實黃饃饃,都貪婪地照啃如儀。

直至去年,在廣州小巷的小吃地攤,朋友端來香噴噴的串燒和炒麵,卻忍不住調侃:「地溝油河粉來了。」大伙哄堂大笑後,其實都吃得有點彆扭。假如現在要我再去一趟北京,也許不會吃得那麼肆意了,因為滋味早已在心裏攙進了雜質。

信任,一旦崩塌了,便需要時間和心神重新建立,包括味道,也包括管治。天下間最美味的,從來都是由我們最信任的人親手做的。朋友帶我到他奶奶家作客,滿桌煎的或燙的鮮美餃子,雖然他對奶奶的親切嘮叨頻頻皺眉,但餃子吃得最多的,還是他。「從小吃慣什麼東西,會一直留在你身體裏面,覺得這東西一吃就是那個味兒。」

謝謝「天下文化」編輯寄來《舌尖上的中國》繁體新版。本來把書擱在一旁,偶然翻開第二部分《主食的故事》,知道了饃饃、餃子、拉麵、米粉細緻的來由,我寧願相信,中國還有很多純樸的人願意堅持食物的純粹。書裏配上九篇台灣的文章,兩相呼應,靜靜把美味烹成書頁,放進袋子裏,有空時翻開,細嚼回味。

沒奢望幾齣好戲或一部好書能為中國挽回多少誠信,但我等着,等着它改變。

20121205pycolumn
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