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作小札一

「手作文字」命名了好一段日子了,但真正做「手作」的時間不多,重心都放到「文字」之上。所寫的手作小事,有時是看了別人的心血,有時是逛逛人家精心的店子,有感而發。

過去,只是中學畢業後,在畫室兼職教小孩畫粉彩水彩畫,或者小勞作。小孩最大的十二歲,最小的三歲,我心急講解,那孩子手捏著紙黏土,小青蛙做得不像,就生氣地把黏土用力丟到垃圾桶去,又特意丟到門外。我那時也只是個大孩子,不知所措,後來還得要老闆來擺平。

教大人還好,教小孩真是一點不容易,要顧及他們的能力和情緒,又要滿足家長的期望,即是手工要簡單又要好看。那時做手作,不算太享受。

這次,終於能再親手做一次,而且受教於人,沒了壓力,久違了做手作的曼妙心情。水晶膠鏈咀,只需簡單配色襯色,選好布料、裝飾珠子,就由導師上一點水晶膠,再把珠子逐顆嵌進去,末了導師又再幫忙多封一層水晶膠,服侍周到。然後自然風乾十二小時就好了。

一個半小時,也許因為專心致志,不再匆忙,總覺得時間很悠長,心神舒坦,這是做手作的魔幻之處。鏈咀的每一個細節,都是親手觸碰而來的,多添一顆珠子,或減去一顆,隨心所欲。要弄得漂亮,原來也很難,但也像人生許許多多,有瑕疵的,畢竟經歷過,也就是我的一部份,不介意掛在心上。

http://www.facebook.com/pages/C-Jewelry/298240116434
不算是賣廣告吧,我在這家Cinderella Jewelry上了一課。
那裡有配好的水晶膠小套裝,三十元,有兩個吊嘴托一包珠子,可以整來送人,我買了兩套。水晶膠其實夠用有餘的,所以我多買了六個方形花紋托子,有點想在公司「開檔」,不知有沒有同事有興趣。


王子不見了

2012/06/06

在《格林童話》211篇故事中,有54篇寫公主,其中35篇對公主的形容都是「美麗的」、「迷人的」,性格是「溫柔的」、「善良的」。有21個公主等待王子拯救,只有9個主動追求愛情;有43個結了婚,一半嫁了給富商權貴。

簡單一條人生公式,就是公主要美麗善良,最後幸福的歸宿,必然是嫁人,而且要嫁個有錢人。這個有趣的統計,想不到來自一本2002年在中國創刊的創意及生活雜誌,5月號《新視線》,揭開了童話隱藏的一套女性觀念。

難怪的,我們自小就這樣給拉扯長大。順理成章,女多男少由一個「社會現象」,被解讀成一個「社會問題」,特別在奉行市場經濟的香港,人們想,女性供過於求,出現「盛女」,有人沒歸宿,大家的恐懼便巨浪似的一個蓋過一個。

社會鎂光燈聚焦女性的一舉一動,看似切入女性角度,看似討論紛陳,然而最後答案,還是一股腦兒把問題歸咎到女性身上。那麼,那些「王子」們到底在做什麼呢?我們從不曾看過有人問問「王子」的想法,就算看上周《星期二檔案》「女多男少」的專題,訪問了幾個在女人堆裏打滾的男人,他們也只侃侃而談如何在大觀園似的生活圈子裏如魚得水。

女性主義,一聽這名堂異性就恐慌,以為是禁忌,以為就是向男人聲討,女權高漲,要從此貶低男性的地位。然而在父權體制裏,男性也深受其害,男人,必定要勇猛剛強,必定要身家豐厚,必定要揹起整頭家,有淚不輕彈。沒有這些「條件」的,又是否只能瑟縮在社會暗角,當個宅男?

所謂「女性主義」,簡單理解,就是兩性平等與包容。所謂主義,也只是,想讓大家的生活變得合理一點而已。
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

實在忍不住,還說六四

工作關係,六四慘案還在腦內縈繞,當代的國民災難,像餘震一樣,震撼了我好長一段時間。

是的,又一個民運人士離奇死亡了。李旺陽「自殺」了。

一個又聾又盲又不良於行的人,剛出獄,可以無端站到窗邊「吊死」自己,而腳不離地,而頸上的吊痕是那樣淺。懂得嗎?原來屠殺還在暗暗繼續啊,魔爪還在伸,只要是當年在六四帶過頭抗爭的,還沒死的,只剩半條人命的,無論過了多久,都不得善終。六四的真相,難道這樣不是再明白不過了嗎?

每一個逝世的名字,都是刺痛的叮嚀,都是諷刺的明證。在黑暗裡,又點起一支燭光,又飄散了一縷冤靈。是真的,我們國家正用這種方法來「反證」六四的存在。然而,還可以有多少這樣寶貴的生命來提醒我們?

我知道還有人在疑惑,有人在抗拒,有人仍然冷感。

這樣吧,這是我參考過的其中一個撼動的資料:美國駐華大使密電,於6月3日及4日的目擊證言--裝甲車與數千示威人民對峙,軍隊開槍掃射,坦克輾過人群。

http://www.epochtimes.com/b5/9/6/4/n2547142.htm (美國政府解密文件曝光長安街六四大屠殺)

正如先前所說的,不記下,便忘了。我們可以懷疑資料的真偽,但不要停止追問,不能停止追尋,更不要忘記。

同屆的同學當上老師,八十後的,跟學生講解,身為教師的,要備課,自己先下苦功理解通透,才能說出個所以然。我佩服,佩服他的坐言起行,以身作則。

我後來明白了一件事--是姿態與原則,即使二十三年來的燭光和集會,不能馬上令中國得良知與民主,但我們這些後代的,必須要團結起來,展現誓要討回公道的姿態。

(這兩天,不是偷懶不寫,是電腦不聽使了,不能上網,時好時壞,已盡力了。)

六四.廿三

我特意問媽媽:「八九那年,你有看過六四嗎?」她語氣堅定的說:「當然有啊!我抱著你一起看的,和大伙一起看,你那時還站在我腿上蹦蹦跳!」我再問:「是真有坦克車,輾過那些學生嗎?」她有點激動的說:「當然是真的,是真的輾過呀!我也帶著孩子,看著怎會不心痛?」

然後我說:「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,能夠看得到平反。」

那年那天,溫家寶站在趙紫陽身後,年輕的他看得見那些絕食的學生,後來也該看得見廣場上年輕的鮮血彌漫。往後的日子,步步高陞,他坐上了國務院總理這個國家寶座。這些年來,不知道在他心裡,會否也有一個願望?

網上有人執拗「平反」二字,說這等同承認了共產黨統治,「平反」就等於要求施害者自我清算。翻查教育部國語辭典,平反解作「洗雪冤情」,是否真有那樣的意思,還得深究。但支聯會廿三年來的綱領,卻是清晰不過的:「釋放民運人士、平反八九民運、追究屠城責任、結束一黨專政、建設民主中國」。難道我們會天真地以為,六四「平反」後,中國就能大放光明?不是的,平反六四,只是我們重建家園的第一步,路還很遠。

華叔前年離世了,流亡海外的民運人士方勵之也撒手了,天安門母親丁子霖老去了,一個個中堅分子漸漸在時間裡倒下來,但還有的,還有新一代中堅分子,從他們倒下去的肥沃土壤裡茁壯長成。

雖身不在維園,但心在,燃一根燭光在側。在停筆那刻,燭光滅了,我望,這是看得見的將來--平反。我們一直念記,一直準備,一直鍛鍊自己,一直把精神傳承下去。終有天,我們會站起來,我們冀盼的,會到來。

一黨專政,我們會和你鬥長命的,有一天,會看見你倒下來,被歲月掩埋,而我們的血脈,會一代又一代的健康長成。

三年以後

2009年,花了二千元,去了一趟南京。七天的交流團,香港的南京的澳門的學生,聚到一起。三年以後,臨近春夏之交,這幾天,偶然回想,有點感悟。在情,是難忘真摯的;在理,才發覺,若有所失。

那年,我們懵懵懂懂,坐上飛機,千里迢迢,來到金陵。有緣認識的南京朋友,是尖子,後來聽他們說,要參加這交流團一點不容易,相比我們,要經過精挑細選。當然,明白的,為了盡地主之宜,有更好的呈現。

一連七天,一如以往中國的體面活動,有隆重的開幕禮,然後是參觀軍營科學館揚州瘦西湖、農莊、中山陵夫子廟古蹟等等,是軍力、科技、天然資源與人文歷史的輝煌展現。我們一路上嘻嘻哈哈,意識或不意識到身邊的美好。唯一的苦難,是參觀南京大屠殺館,我們始收斂心神。那是不能磨滅的國恨,我們共憤,我們銘記。但,還有呢?總還有些什麼遺漏了的。

那年的我,當組長的,身負責任,言聽計從,只知道讓一切活動順利進行。三年以後,這個我,懊惱,在想,裡面潛藏的,究竟是一套怎樣的國情教育?我隱隱感覺到,這一趟旅程,有些事物,缺席了。不敢想像,如果在當日的分享會上,除了訴說仰敬與感動,假若,假若我們論到文革、談及六四,或其他民生疾苦,這將會是怎樣的場面?大家曉得嗎?大家會坦誠探討嗎?會上的和諧與溫情,可會依舊?我不敢想像,也不能推翻所有,那畢竟是三年前的事了。

但我知道,這一趟國情,我們的確迴避了某些歷史,迴避用另一種角度深入認識我們國家的歷史。突然醒覺,那如同做了一場綺夢。國情教育,或快將落實的國民教育科,如我們擔心的那樣,不能只道國家的好,只盲目唱好。

得來的醇厚友誼,我們珍惜;走過的聲色秦淮河,我們回憶;但挖掘過去的瘡痍,特別是前人走過的歧路,予以記取與警醒,這卻不代表,我們不熱愛自己的土地與人民。我慶幸我還能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