邊境禁區 活於夾縫的村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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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阮博士在禁區所拍得的中英街,左邊為中國大陸,右邊為香港。(受訪者提供)

剛過去的年底,發生了很多弔詭的事,這邊廂時常聽到有人呼籲中港融合,那邊廂卻赫見謝絕入境,原來一個BB或一把傘都可以很危險,邊境與中港問題,實在無日無之。
誰知道,即使在香港境內,也並非路路通行,若要進入東北邊境禁區,你也要辦理簽證。一九五一年開始,港英政府設立邊境禁區,本來可以自由出入的中港兩地,一隔便是六十多年,當地居民還要靠證件和秘密通道來往居住地。
現今邊境禁區面對對岸深圳發展,這邊香港東北也有大興土木之勢,因着幾道鐵絲網所限,禁區留下了一塊恍似時間停頓的區域,以及一些零星的被遺忘的人。
近年香港政府開始縮減禁區範圍,但禁區仍難以進入,今年蓮蔴坑村則有望解禁,今期有從事邊境研究的中文大學歷史哲學博士阮志帶我們再探禁區。

禁區大R與大V
香港邊境禁區,現在仍有鐵絲網阻隔,主要道路有檢查站,由警員把守,仍然很神秘。阮博士說,只有當地居民可自由出入禁區,他們證件上有個大R字,代表居民(resident),外人則需申請「禁區通行證」,證上有個大V字,表示探訪者(visitor),但申請手續不易。現時中港陸路通關有深圳灣、羅湖、落馬洲、沙頭角、文錦渡等。但其實在一九五○年代以前,中港居民可自由進出,邊界附近不少居民為了生計,需要每天到對岸耕作或做生意。到了一八九八年,英國簽署《展拓香港界址專條》租借新界,形成以中港以深圳河為界,但那時居民仍可自由出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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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階段縮減禁區範圍
直到一九五一年,港英政府與中國政府關係逐漸緊張。加上國共內戰,邊境區域如沙頭角和米埔等地開始實行宵禁,最終成為邊境禁區,除中英街外,立起一道又一道鐵絲網,以防走私、偷渡及難民潮,自此兩邊居民便不容易往來。一九六二年始,由香港東邊的沙頭角,至打鼓嶺、落馬洲,及西邊的米埔等地,相連成為禁區,面積約二千八百公頃。不過自二○○三年開放自由行後,偷渡幾近絕迹,港府便在二○○八年公布,將分三階段縮減禁區範圍至四百公頃。三階段包括二○一二年、二○一三年及二○一五年,現時已有多條村解禁,包括第一階段的崗下、担水坑、塘肚等,及第二階段的得月樓村、料壆村、信義新村等。解禁之後村落漸有發展,訪客遠道而來,如近沙頭角村便開發了有機農莊。阮博士的研究源自多年前認識了蓮蔴坑村民葉偉彰博士,繼而拜訪當時的村代表葉秋平先生,由始探究蓮蔴坑等禁區村落的情况。半年前阮博士亦曾帶路,遊覽過解禁的地方,包括信義新村、料壆及麥景陶碉堡等,這次則由他講述禁區內沙頭角墟、蓮蔴坑村和竹園村的過去種種。

蓮蔴坑村種田居住兩邊走
在禁區數個跨境村落中,蓮蔴坑村有可能在今年獲解禁。蓮蔴坑村是大村之一,位於上游山谷,以前多以梯田方式栽種水稻。村內因常見蓮蔴這種果實而得名,蓮蔴又名「山橙」,常有馬騮採摘而食,人吃了會有麻痺的感覺。阮博士曾請教過中醫,蓮蔴稱作「屈頭雞」,可入藥治療喉嚨疾病。蓮蔴坑村長久以來在深港兩岸均有土地,有些村民在香港蓮蔴坑這邊種田,在深圳長嶺建屋居住,形成一條跨境村落。可是一九五一年港英政府一聲令下,劃起禁區,鐵絲網一夜圍起,村民賴以生活的土地被活生生切割。有些人趕不及在建網前回來,不得不偷渡過境,可幸當時邊境無人看管,有人在網上剪開一個洞爬回來。由於蓮蔴坑對面便是長嶺,鄰近深圳梧桐山得到掩護,故仍有偷渡客剪破鐵絲網潛進蓮蔴坑村。最嚴重時期可算是一九六二年,內地饑荒大逃亡,很多鐵絲網被難民破壞甚至推倒。

1960年代的蓮蔴坑村

1960年代的蓮蔴坑村(受訪者提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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蓮蔴坑村今貌(受訪者提供)

生活困苦要移民
而禁區劃起後,政府才想起過境耕作的村民,在鐵絲網上開了閘口,稱為耕作口。可是耕作口有時間限制,村民只能於早上八時過境到華界耕種,至晚上六時回來。文革時期,有內地邊防人員駐守,便會問過境村民﹕「你愛不愛毛主席?」村民會答「愛」,有時熟絡了,村民便戲謔﹕「我都無得食,仲愛咩呀?」村民帶午飯到對面耕作,或有時到對面田拿個南瓜回來,軍人也會檢查,有時還需要朗讀黑板上的毛語錄。這便是他們六十多年來夾縫中的生活方式。

然而,在英殖民時期,很多蓮蔴坑村民早已移居國外,由於山谷可開墾地不多,加上人口增長糧食不夠餬口,有村民舉家移民英國,在曼徹斯特甚至有同鄉會社等。當時村民因生活貧苦才移民外國,到英國開餐館、學師,也有人到沙巴(當時稱為北婆羅洲)替英國人建路,或到泰國、馬來西亞、南洋一帶,在那裏娶妻生子落地生根,過年過節春秋二祭時,退休村民會回來祭祖。現在蓮蔴坑村雖有不少地方人去樓空,但仍有百多人居住,有老有少,也有村民想回流建屋發展。今年有關蓮蔴坑村解禁的計劃,還極有爭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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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今長嶺耕作口(受訪者提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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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張是1955年的過境耕作農民人口及田畝統計表,應是由內地相關人員點算,可見標明由新界跨境到深圳耕作的農民數量和田地,當時蓮蔴坑村有113人,竹園村有4人。(受訪者提供)

沙頭角墟昔日繁華鬧市
香港東北邊的沙頭角人口密度較高,村落較多,據阮博士所說,在未設禁區前,沙頭角村民本來倚賴沙頭角墟攤檔買賣維生,成為禁區後,區外居民難以進入,令沙頭角墟熱鬧風光不再。而該地村民亦以農務為主,但自五六十年代後農業式微,村民生活困苦,地域限制又令交通阻隔,很多人選擇移居海外。而今沙頭角墟一帶,因為沒什麼天然屏障分隔,居民流動性高,位置較為敏感,所以並未入解禁之列。

七石「劏開」中英街
沙頭角裏的一條中英街,相信最為人熟悉,但現在即使手持禁區紙也未必能進去。才四百米的街道,左右兩邊店舖分明,但港深界線沒有實物分隔,只有七塊主要大石立於街道正中央位置,面向深圳的石碑刻上「光緒二十四年 中英地界 第×號」,面向香港的是「ANGLO CHINESE BOUNDARY 1898 No.×」。一八九八年英國租借新界後,以沙頭角河潮漲時分為「華界」與「英界」,後來河牀在二戰前乾涸,形成平地,居民慢慢在河牀兩邊設立商店,命名為中英街,戰後華界居民稱「中興街」。阮博士指出,日佔之前,港英政府曾在中英街建起鐵絲網維護邊界,但後來被佔領深圳的日軍拆去。如今中英街仍是沙頭角村民的市集,屬禁區範圍內,區外市民只能申請禁區紙,或參加指定旅行團才能進內遊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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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園村身分認同爭議
打鼓嶺竹園村同樣是禁區裏的大村,又稱竹元村,只因該村常見竹樹。竹園村位置坐擁交通要道,也在深港兩岸擁有耕地,主要農田在香港,羅氏、陳氏居於華界,姚氏、邱氏則居於英界,不少村民擁有中港兩邊的身分證。羅氏村民早在村內有羅氏墓地,可算是當地原居民。而在竹園村有耕地的深圳羅芳村居民的身分亦有爭議,阮博士指最近便有法庭個案,討論他們是否有竹園村的原居民身分。

羅芳橋中港械鬥
中港矛盾,其實不止在香港回歸後才發生,早在清朝時期,也曾爆發。當年村民由香港竹園村往深圳羅芳村,需使用街渡過河,可是羅芳村後面的黃貝嶺村張姓族人多勢眾,將街渡壟斷。為了爭回河道使用權,香港這邊的打鼓嶺村落,包括竹園村聯合起來反抗,與黃貝嶺村人械鬥,以致血流成河,最後打鼓嶺村落獲勝,在河上建成羅芳橋,惠及兩地村民,打鼓嶺六條大村更成立鄉約稱為「六約」。現在羅芳橋仍有警崗站替村民開閘,但擁有耕作證的村民要不是已過身便是已移民,已鮮有人使用這秘道過境耕作,即使有也是深圳居民到上水購物。

政府又為增加深港通關建設,於二○○八年決定在蓮塘、香園圍興建新口岸,竹園村成為受影響地方,逃不過像菜園村的命運,被徵收私人土地。竹園村被政府安排搬遷至東南面約一公里外的新竹園村,但在賠償及安置方面均出現問題,政府最後卻仍在去年十月強制收村。然而由於竹園村位處禁區,村民面對被搬村的爭拗,亦不大受外界關注。阮博士覺得可惜的是,竹園村為原居民村,有些墓地更可能早在宋朝時期已有,這些墓地「可能歷史很悠久,但古物古蹟辦事處也沒有時間調查便搬村」,在發展的巨輪下,連祖先古墓也被連根拔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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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的羅芳橋,於深圳河之上,可見對岸深圳已發展成現代化住宅地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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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園村舊址的羅氏古墓。(受訪者提供)

伸延閱讀:
《入境問禁:香港邊境禁區史》,作者:阮志,三聯,2014。
《中港邊界的百年變遷:從沙頭角蓮蔴坑村說起》,作者:阮志,三聯,2012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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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2015年1月4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 > 街知巷聞)

在教堂過聖誕

平安夜晚上十一時,來到中環的聖約翰座堂,站在外面,看到淡黃的外牆,白色的十字架,是一座精緻的袖珍版教堂。在此之前,朋友傳來這座堂的照片,我還在想,想不到香港還有這樣的歐洲建築啊。

我沒有宗教信仰,那時匆匆走過一趟歐洲,參觀教堂好像是必然的事,到過德國的科隆大教堂、巴黎聖母院、法國奧爾良主教座堂等等之後,以遊客的眼光,不由得對這些宏偉建築產生一點興趣。回到香港,想想我們百多年的殖民史,應該也遺留了類似的痕跡,於是也好想去看看。

聖誕節時,歐洲家庭如非信徒,親朋戚友都會相聚在家中享受晚餐,他們比我們想像中更重視這樣的一個節日,猶如我們的農曆新年,真的好喜慶。至於信徒家庭,大概就會到教堂去過聖誕,畢竟這個節日要紀念的是耶穌誕生,有機會也要再到歐洲的教堂參與其中感受一下。

還是頭一遭來到香港的聖約翰座堂,參與子夜大感恩祭,座堂裏的座位早已滿席,只能和其他人一起坐在外面看直播,幸好天氣不冷,小花園環境也不錯,看不見月亮但偶爾瞄到一兩顆星星,夜幕裏還有高樓大廈提醒我身在香港。感恩祭唱聖詩、讀經等,以全英語進行,還讀了一段普通話和菲律賓話,也有一點香港特色,可惜聽不見廣東話。隨着教堂的鐘聲,子時來臨,現場的氣氛很祥和舒泰,關於聖誕節,不管有沒有信仰,其實都不是為了狂歡,而是為感恩和平安。

感恩祭結束之後,進去座堂參觀,原來樓頂不是很高,因為空間有限所以彩繪玻璃顯得細小,但仍然樸實雅致。後來離開,才發現外面的彩繪玻璃上,一邊畫上一個漁民,另一邊畫上警察,有點感嘆。座堂在英國佔領香港之後,於一八四九年建成,屬聖公會基督教,經歷過二次大戰、日佔時期,見證了我城如何由漁港演變成今天的國際都會。也望能看着我城如何往更民主的路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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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 2014/12/31

灣仔講古 信不信由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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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起:雄仔叔叔、Gregory、人仔叔叔,以及在場聽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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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自己居住的城市流浪,會是如何?
電車在後頭軋軋聲擦過路軌,你聽到談笑聲,偶爾聽到口琴聲,原來有一群人圍坐地上講故事,你很久沒見過這樣的風景。
舊時有榕樹頭講古,在油麻地眾坊街天后廟前一塊空地,有幾棵過百歲的大榕樹,從前有人在樹下說書講古,街坊聚頭,好不熱鬧。
可惜如今榕樹頭改建成休憩公園,講古佬不見了,再沒有人停下來細耳傾聽。
也許因為這樣,有兩個講古佬流落到灣仔,坐在波士頓餐廳旁邊的一棵榕樹下,有時講些流言傳聞,有時講神神怪怪,卻很引人入勝。
在街頭,你不知道會遇上誰,誰又願意坐下來聽或講,這就是緣分。
有緣遇上街坊搭訕,每個故事拼湊起來,就成為一幅幅互有關聯的社區流動風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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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講古人開檔時的架生,圖左邊的是木車仔,那右邊的是什麼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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將木板打開一放,原來是一張講古櫈,方便隨街流浪。

灣仔街角 榕樹下排排坐
在灣仔的盧押道與莊士敦道交界,有一棵垂葉榕。一九九三年,彭定康在這裏種下了「灣仔綠化計劃」的第六百棵樹,前人種樹,二十年後有人在樹下講古。幾個人推來一輛木車仔,放下幾張櫈仔、幾條車呔,再去拾些舊車呔回來,豎起「流浪灣仔 流浪講故」木牌,開檔了。

話說,有兩個講古佬,人稱雄仔叔叔和人仔叔叔,在灣仔流浪五個月,試過在修頓球場被管理員驅趕,又在人民入境事務處的天橋擺檔,見路人行色匆匆,其中一人大叫﹕「全香港最好的講故事人在這裏!」仍然吃西北風。於是兩人走進麥當勞,索性向食客埋手。後來人仔叔叔發現,當一些人在忙一些事,走不開的時候,便是講古好時機。他們覺得,現在的街道不再屬於鄰里,只是一條通道,人們趕返工趕回家煲劇。兩年前,人仔叔叔接到《明報》的電話訪問,談到社區故事藝術遇上的困難,訪問結束時,記者問他﹕「何不定時定候在一個地方講古仔,事情不就解決了?」由此展開了他們的流浪講古,最初在Art Centre試講,一百○三個故事結集成《傳說我城》,也組織了團體「四圍講古」,又和「油麻地活化廳」和藍屋「香港故事館」合作,慢慢走進社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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波士頓餐廳旁的空地,由彭定康所種的榕樹已長成,流浪講古每月第三個星期二相約在此。

春園街 老兵後裔尋親
街頭故事﹕雄仔叔叔在開講時,帶來一位外國朋友Gregory,他笠起帽,也一副流浪的樣子。原來他爺爺以前是英國裁縫,專為皇帝做衣,二次大戰後來港當兵,一九四一年日軍入侵香港,爺爺逃走到灣仔,被一個中國家庭收留,住在春園街。原來這家人的祖父也是裁縫,二人便互傳中西技藝。後來,爺爺在街上遇到一個中國女孩,兩人語言不通卻互有好感,爺爺便唱了一首英國民歌給她聽。Gregory隨即哼起﹕「Huh…let me tell you all the songs that I knew from the place I’m from…」幾年後,他們生了兒子,日軍撤離期間發生暴動,兒子走失了,她在抗爭中死去。爺爺傷心離港,與這家人失去聯絡。Gregory就是來替爺爺尋找這家人。

歷史回顧﹕一八四○年代英軍佔領香港,英商在港島做貿易,其中富商顛地(Lancelot Dent)在灣仔春園街一帶興建了一所豪華花園大宅「春園」(Spring Garden),附近亦有不少歐洲人聚居。1866年,顛地破產遷出大宅,歐洲富戶陸續搬走,轉由有財有勢華人接手,改建成中式樓宇,留下「春園街」一名。直至一九二○年代開始,春園街成為煙花九反之地。如今只餘下唐樓、餐廳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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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年代的春園街(明報資料圖片)

紅磚教堂 遇見從前
街頭故事﹕有人曾笑話雄仔叔叔﹕「你要告訴他們這是故事,不然他們不會信。」但雄仔叔叔堅持說那是一件真事。那時雄仔叔叔來到灣仔,在跟小朋友講古前,到快要拆卸的紅磚教堂參觀。他第一次來,但地下階磚、窗門舊式花玻璃,像極他深水埗已拆掉的舊屋,那裏的味道,像他信教的嫲嫲梳頭的髮油味,很是親切。走廊上,他聽到有人叫他,他敲門進房,竟然看到過身的爸爸。他問爸爸來幹什麼?爸爸說我來和你玩,把紙袋放到他腳邊,他摸到自己最喜歡的小皮球,那早在三年班不見了。在教堂外面,他們玩得一身大汗,然後去大圍紅梅谷洗澡,是他小時候的樂園,那時雄仔叔叔已經變回了一個小孩。他們繼續玩彈球,球彈了上天,爸爸也跳了上去,卻不再下來了。原來爸爸每次下來也要儲優惠券,要抄十次聖經儲夠十張。回到教堂後,房裏又有人叫他,原來是他四五歲的兒子,這次紙袋拿出來的是爆旋陀螺。他們玩累了,他轉身,見到來接他講故事的老師,背後的兒子已經不見了。

歷史回顧﹕循道衛理聯合教會香港堂,灣仔人都叫它做紅磚教堂,在一九三六年興建,經歷戰火後,在一九九四年拆御重建。香港堂最早於一八八二年,在威靈頓街創立,後來又曾分別在鴨巴甸街及堅道落戶,最後搬至現址。二○○九年因豬流感曾開放給警員休息,今年因九二八發放催淚彈,亦曾開放給集會人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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循道衛理聯合教會香港堂,人稱「紅磚教堂」。

船街鬧鬼 荒廢校探險
街坊經歷﹕林小姐在灣仔長大,居所對面是就已荒廢的聖璐琦書院,書院旁是傳聞鬧鬼的南固臺。她稱小學返下午班,上午一個人在家,無聊看出窗外,看到書院其中一格,發現有個紮孖辮的女孩子,穿着碎花衫和她揮手,然後女孩就慢慢退後消失了,當時林小姐年紀很小還沒有什麼感覺。到了中學,她和同學貪玩一起爬進書院,發現課室裏不是淹水就是枱櫈凌亂,已經不能進去,直至她走上天台,才發現能看到對面自己的家,猛然想起這件事。她說中學時和同學爬進去探險幾次,這類怪事見過不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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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小姐的家對面就是荒廢的聖璐琦書院,小學時書院前的粉紅色大廈還未建好,書院的黑色窗戶清晰可見。

歷史回顧﹕被評為一級歷史建築的南固臺,早建於一九一○年代,為兩層古老大宅,外牆以紅磚建成,有西式拱形陽台及木雕等,糅合中西建築,四周有連綿不斷的長石梯,當時業主是杜姓商人。據說日治時期,船街一帶包括南固臺及聖璐琦書院,曾淪為慰安所,婦女慘被虐殺,現已荒廢多年,轉為合和擁有。二○○三年有報紙頭條指,八名學生夜闖大宅,結果三人懷疑「撞鬼」,需報警求助。聽林小姐說,其中一人她也認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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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的船街,一直沿這條又長又斜的樓梯向上走,便能到達南固臺。

東城戲院嚇破膽
街坊經歷﹕灣仔東城大廈,前身是東城戲院,當年有報道稱一女子看戲中途去廁所,在鏡中赫然看見另一長髮女子,最後看戲女子死於心臟病云云。「我見過啦!」街坊啡色褸嬸嬸突然說,她當年帶兩個孩子去看電影,坐前座,銀幕兩邊有兩道牆,她看到有個梳着阿婆髮髻的額頭,移上移落,連兒子也見到,起初以為有人走過,散場後下樓梯,才發現牆很高,根本不可能爬上去,嚇得她以後也不敢再去。

歷史回顧﹕東城戲院建於六十年代,以播放西片為主,由何東家族屬下公司經營,傳說由殯儀館改建。七十年代因生意欠佳被迫拆卸,營運不足十年,現重建為東城大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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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城大廈,前身是東城戲院。

鵝頸橋底 丟屍落河
街坊故事﹕街坊啡色褸嬸嬸又說起她老爺的故事,日治時期,日軍殺人不眨眼,如路人經過不敬禮,日軍便將其刺死,推在一邊,丟到鵝頸橋底那條未填的河中,就算只有槍和軍帽在,也必須行禮。那時她老爺剛經過,馬上敬禮,日軍叫他幫手搬死屍,老爺又瘦又怕,幸好他有通行證,又懂一點日文,日軍才放過他。

歷史回顧﹕一八四○年代,黃泥涌谷是沼澤地,英政府想在該處開闢馬場,於是開鑿運河(Canal,音譯堅拿)疏導水流。運河便以港督寶靈爵士(Sir John Bowring)命名「寶靈頓運河」,河水長窄且彎曲,猶如一條鵝頸,故稱為「鵝頸澗」,上面的寶靈橋便稱為「鵝頸橋」。到一九二○年代,進行灣仔填海工程,鵝頸澗修成暗渠,舊鵝頸橋亦遭拆去。至七○年代,為香港海底隧道通車,填平暗渠,並興建堅拿道西天橋,後再建成堅拿道東天橋,即現時的「鵝頸橋」。

後記﹕真亦假時假亦真
Gregory的尋人故事實在很感人,但原來他並不是主角。其實他本來是去藍屋找朋友,剛巧遇上雄仔叔叔,於是二人決定創作一個故事。雄仔叔叔記起一個真實故事,當年他有朋友喜歡坐在墳場畫畫,遇見一個外國年輕人在找墓碑,原來他爺爺是在港病死的英軍,爺爺的「鬼魂」幾年前才回到愛爾蘭。當年英軍把病死士兵報作消失,爺爺死無紀錄,「孤魂」被困在赤柱。直到一天,有人在墳場吹奏愛爾蘭笛,爺爺才能跟着音樂回家,跟後代人說,要找回那個曾幫助他的人的墓碑。Gregory唱歌了得,於是講古時即場獻唱,還加上愛情線。兩個說故事的人,共同創作,交換想像,和世界溝通。

曾經有聽眾問雄仔叔叔,你介不介意故事裏面有些事不是真實的,或者全是作的,只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?他回答﹕「如果故事裏有些不是真實的,或者是作的,那便是一個故事。我們要學習分辨『真實』和『真誠』。」他希望人人都能說生活的故事,才不易被蒙蔽,譬如說蛇齋餅糉。而人仔叔叔覺得,這幾十年來,三色台壟斷了故事的策展權,令香港只剩下一個故事。所以讓他想要做一個故事策展人,聽很多人講故事,讓更多人聽到這些故事。他說,有一個關於故事的秘密,這幾乎會影響到國家安全﹕「你會過今日的生活,是因為之前,有人在講有關你生活的故事。」「故事和生活之間的鎖匙,就是『相信』和『行動』,像百合匙一樣要兩條一起用才行,這個故事就會被轉述下去。」他們讓香港不同的地方,都有人發現了故事,三三兩兩開始在街頭講古,這些古仔,有一天就會變成真。

人仔叔叔.職業故事人,及社區藝術工作者
雄仔叔叔.講古佬,於一九九四年成立「慢慢走工作坊」,推廣講古文化

■四圍講古
流浪灣仔 流浪講古﹕每月第三個星期二開講
油麻地活化廳﹕每月最尾的星期五開講
查詢:www.facebook.com/tales.we.tel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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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2014年12月28日 明報 > 副刊 > 星期日生活 > 街知巷聞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