奈良小鹿

2012/06/20

有人扯了他背後的衣服一下,轉頭一看,竟是一頭小鹿咬住了衣角,細細嚼着。「公園裏全都是鹿!」剛從日本奈良回來的友人,邊給我看照片邊興奮說着。

整個奈良公園五百公頃,隨處有牌子標示「鹿飛出注意」,一個個飛躍的鹿的剪影,而遍野是褐色花斑真實活蹦的鹿,千二隻,在樹蔭與綠草間悠然而往,夕陽勾上神仙似的光。小鹿會跟人禮貌點頭,向你撒嬌要一塊鹿餅。莽撞的會用頭碰碰你屁股,身子磨蹭,討吃。牠們太聰明,店家放在桌上賣的鹿餅不會偷吃,偏吃遊客手上的。鹿餅賣一百五十日圓(十多港元),原材料是米糠和麵粉,鬆脆無添加,人也可吃,是當地人對小鹿的疼愛。

鹿群洶湧,假若你沒有食物,也不怕,只要朝牠們扳起掌心,牠們便懂得,並不鼓譟,溫馴散去。果然是奈良的「神鹿」。傳說公園內春日大社的主神乘神鹿飄然而至,鹿是神的使者,而公園裏與凡人如此親近的,就是神鹿後代。有人說小鹿點頭,就是那時貴族來參拜,遇到神鹿時的禮儀,現在由小鹿來延續了。

鹿曾因明治時期的圈養,劇減至不足百頭,然而經後人努力保護,終成國家的天然記念物,猶如國寶。奈良人成立「奈良鹿愛護會」,千多名會員幾乎一對一,成了神鹿的守護者。即使是遊人,也和小鹿相處愜意,有巿民在草地上寫生,避過遍地開花的鹿便便,席地而坐。小學生圍着小鹿認真畫畫,距離近得不足小孩的一條手臂,偶爾忍不住伸手摸摸,鹿兒顧盼自得。我問:「不怕鹿把畫紙吃掉嗎?」友人笑說那小學生早試過了,還樂得吃吃笑。

在那裏看到的是活生生的,眼睛流轉着感情的小鹿,人與鹿,便是和諧。
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

圖靈與Apple電腦

陸離在電話裡殷切的問我有沒有空,這陣子到六月底,有「電腦之父」英國數學家「艾倫圖靈」(Alan Turing)的百年紀念小型展。沒錯,作為「圖靈」迷的她,當然有份籌備。

這天剛巧順路到灣仔藝術中心,便去捧場。三樓的實驗室畫廊展場不大,但看得出他們盡了最大努力,還從英國劍橋大學英皇學院借來手稿海報,很有心。除了眾多參展藝術家作家的畫作或墨寶筆跡,陸離自己在《蘋果日報》(又是蘋果?)專欄「圖靈集」裡的文章,就佔了好大一部份,熟知她的人會知道,最落力的當然是她。

不過的確感謝各人出力,把「艾倫圖靈」這個名字重新擦亮呈現眼前。先說一個小花邊,關於圖靈自殺的方式--咬了一口毒蘋果身亡,這讓你聯想起什麼?就是現在叱吒風雲的Apple電腦的logo吧。大家都會斟酌,是不是Steve Jobs為了紀念電腦之父而設的呢?縱然當事人矢口否認,但我總希望已故的蘋果教主是如此飲水思源,也好讓人念記一代偉人因性取向而受社會逼迫的哀痛。

一百年了,若不是重提圖靈過去的輝煌,我們也許不會知道,「通用計算機器」(universal computing machine,或直接叫作圖靈機)由此誕生,而「AI」人工智能這個概念,也是由他而來。而更重要的是,在那個重文輕理的時代,他對科學的熱誠,造就了往後的全新世界。從圖靈到Bill Gates到Steve Jobs到Mark Zuckerburg,一代一代人繼往開來,漠視主流,忠於做自己心裡所想的,忠於創造。

六月二十三日有「圖靈百歲冥壽紀念茶會」,下午七時至九時,同是灣仔藝術中心,在我喜歡的「黑麥」餐廳。不一定要去,我也事忙,但圖靈傳奇,不妨知一點。

Better Me

最初,只記得她甜美但嬌蠻,太單薄了,所以對她沒特別好感。如果說,人其實都暗自喜歡跟自己相像的人,那麼,我也就不會注意她。很久沒聽過香港的音樂了,不喜歡那亂堆砌的歌詞,公式計算的旋律,被塑造的性格,不是發自內心的,與「音樂」越來越是距離。

但想不到,今天的她,薛凱琪,卻讓人眼前一亮。長直髮,中間分界難得的好看,多了一份柔美,是那種懂得更多,更柔潤的感覺

簡單而喃喃的抒唱,聲音與歌詞,起首滿滿是意境「遠處海港傳來陣陣船笛,我一直飄零到被你撿起。如今望著反映窗戶玻璃,有個我陌生又熟悉」。唱進人心裡。

還有很純粹的MV,鬱藍的背景,沒有情節,只有兩個她觀照自己,像倒影,長髮的她看見更長髮的她。看着她一直流動的情緒,可淺笑可流淚,抑或微微撥髮,都是柔美,散發的是靈氣。

她03年出道,記得她的《XBF》(2003);《奇洛李維斯回信》、《886》(2004);《小黑與我》、《男孩像你》(2005);早熟》(2006);《下次下次》(2007);分手說愛你》(2010);每首歌和每套電影輕輕而過,不是摯愛,但卻留住了每一年的痕跡。原來轉眼,已十年。

一張娃娃臉來到三十歲快出頭,也許長大了,我也跟著長大了點點,大家和過去不再一樣,突然有了交匯的想法,變成了Better Me。在青春的時節,我們不懂回頭看,然當有一下子停下來,回望過去,發現從前是如此快樂,而那刻起,我們就不再年少。始嚐到了往事回不去的微澀。

但至少,我們在慢慢長大,說好了要為幸福,一天天地練習,練習Laugh a little more, Love myself a little more,要學會更加善待我自己」,為了長成更好的自己。

「我的眼淚會墜落,絕不是因為懦弱,而是感謝天,讓我遇見你,不然今天就不能,如此地有勇氣。」

然後,送給,來到這裡的人--的你。Feel a little more.

謝謝你。

Better Me

主唱:薛凱琪; 作曲:江海迦
填詞:小寒; 編曲:Johnny Yim
監製:舒文@ Zoo Music

遠處海港傳來陣陣船笛,我一直飄零到被你撿起。如今望著反映窗戶玻璃,有個我陌生又熟悉。

I can Smile a little more, Sing a little more, Feel a little more, 全因為你。說好了要為幸福,一天天地練習,練習Laugh a little more, Love myself a little more,要學會更加善待我自己。為你,我變成了 Better me。

甚麼距離都不算是真的分離,想念和默契,能代替一切言語。有一天生命會老去,還好謝謝有你。在你眼中,I see the better in me, Coz I can Smile a little more, Sing a little more, Feel a little more,全因為你。

說好了要為幸福,一天天地練習,練習Laugh a little more, Love myself a little more,要學會更加善待我自己。為你,我變成了 Better me。
就是那麼神奇,從前的錯都有意義,教我拋開所有猜疑,也許,我也美麗,值得一個奇蹟。

我的眼淚會墜落,絕不是因為懦弱,而是感謝天,讓我遇見你,不然今天就不能,如此地有勇氣。
Now I promise to you, And I can swear to you, 為你我一定加倍珍惜我自己,做一個值得你驕傲的 Better me。一個值得你愛的 Better me。

誰是龍小菌?

龍小菌,很奇怪的名字。這幾天,在Google熱門搜尋首位都看到這個名字。好奇一查,原來是個「為保教書飯碗而從未露面的夢想網絡幪面歌手」。她說最怕:「最怕有人衝上台撕爛我的面罩。」

網上圖片

她曾經250磅,曾經在無數歌唱比賽中被out。從小熱愛音樂,住大圍屋村,後來當上中學中文老師。幪面,因為不想飯碗不保,因為想讓焦點回到音樂,因為想大家忘掉外表。當然,也可以說,幪面也是外表啊,那看起來陰森的面罩裝束,就是gimmick。然而,我確是因為這樣開始認真聽聽她的歌。

她的嗓子,不盡完美,但聽她唱《我的麻煩男友》,就想起王菀之聲音的清麗。聽到她寫《救援》給援交少女,有謝安琪從前關懷社會的影子。我知道,有些聽著的人,會暗忖自己唱得比她好。不錯,但那些聽著的人,卻沒有像她一樣鼓起勇氣,在網絡發放自己的聲音,然後,到旺角、銅鑼灣、尖沙嘴,一站一站,在街頭獻唱。

陸續有朋友為她彈結他,替她錄製音樂,為她作曲,給她拍MV,有人捐錢送她優質器材,甚至有一群fans為她成立面罩保衛隊。昨晚看她的facebook page才萬八人,今晚再看,已經飈升到萬九人。為了出一張獨立大碟,她花光僅八萬的積蓄,先錄兩首,然後請大家「買碟花」,預訂金額到今天已有65,000元。

「答應我,不要呆在網絡上做鍵盤戰士。現實生活能帶給你不同的感官刺激。日子可以很精彩很豐盛的……」五個鐘頭前,龍小菌在fb更新:「收到一個來自唱片公司的電話……不知如何是好……」

也許她的新的路就要舖展開來了,也許不。

姓「龍」因為秉承傳人的精神,叫「小菌」,就像我之前寫家裡木枱的霉菌一樣,很頑強。但願,香港能有好多好多個這樣的龍小菌,多元的特別的另類的:畫畫的小菌、攝影的小菌、拍片的小菌、夾band的小菌、寫program的小菌,或者寫作的小菌……「找到自己的存在。」

一百元太貴了

2012/06/13

友人興致勃勃告訴我她去了桂林和陽朔,難忘在漓江小分支渡竹筏。兩岸群山,竹筏真的只輕舟一葉,不用摩打,在水上浮泛,江水輕易濺腳邊。船夫用一支竹篙划撐,有心盡責,說:「這個位置好看!」便不計勞苦使勁把竹筏轉過來,停下讓你拍照。船夫不理竹筏比其他的落後許多,讓你觀賞時間充裕,給你一流服務,還收你便宜點。

所謂便宜,原來一人也要一百元,她們兩個人,便要連剩下的兩個空位的錢也付了。相比我那年跟當地旅舍的團,遊覽一整天舟車勞頓才一百元,她們這趟漓江水太貴了啊。她初時也這麼想,便問船夫:「你們收入很好吧?」可船夫卻愁眉苦臉,一個搭客一百元,單是繳稅就去了一半,怎算豐足?

我才恍然大悟。記起有次去四川海螺溝,看山上宏偉冰川瀑布,海拔四千多五千米,溫度在零下。上山,除了用走的,就只有另一種工具——人力轎夫。我們決定穿上雪鞋冰抓徒步,沿路陡峻滑脫,一路氣喘,路邊沒柵杆,連敏捷的男友人也一下子滑倒在山腰的硬冰上,只怕不小心就此掉下山去。看步履輕盈的轎夫二人抬着老外匆匆走過,好奇問價,他一開口便是二百塊,若你砍價就減到百五。那時還道他食水真深,現在想來,又有多少稅收在裏面?

像托爾斯泰筆下《復活》的窮人,富人的奢華,由民脂民膏供養。想起早陣子看電影In Time,人的壽命替作金錢,富人可以苛稅活上一百萬年,窮人只能在富士康似的工廠裏期盼明天不會斃命,朝不保晚。如此苦況,今天在內地延續,人力竹筏或雪山轎夫,冒着風高浪急山峰險峻,才僅僅過活。壓榨的人坐享其成,究竟,要用多少生命血汗來成就強國?

唉,連旅行,也看到同胞的悲哀。
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

讓我想念日本.好樂滿

想試吃的「豚王」關了門,看到對面「好樂滿」,滿店小巧精緻的烤爐,就吸引進去了。這天男助手的妹妹剛抵大阪,原來「好樂滿」的發源地也在大阪,有那麼巧嗎?但我實在喜歡那個只像4疊A4紙大小的烤爐,每對座位各有個銀色圓筒抽油煙機,大紅的佈置,居酒屋風格。

點的都是肉類,可選鹽或醬油醃的,記得有牛舌、牛肉、雞肉和豬肉,其實都有特別名稱,不過忘了。肉細細切成一口大小,夾到爐上烤,火很旺很近,嗅到一陣陣肉香。特別愛雞軟骨,只用鹽醃非常入味,後來的豬側肉有點像豬頸肉,咬下去很豐腴。看到油渣烏冬,猜想是豬油撈飯變奏,後知後覺原來是名物,可惜沒有一試。

再來有太有「嚼勁」的豬胃,我吃不消,男助手便喜滋滋的清掉。又有牛肝,烤得很香口,連原本怕肝臟的我也吃上幾口。原來「ホルモン(HORUMON)好樂滿」是指內臟,大阪方言解作「棄之而不覺可惜的無聊物」,料理大師化腐朽為神奇,變成烤肉內臟料理,聽說脂肪含量較低,還有骨膠原美顏,我想缺點是火氣大了點,吃完就爆了一顆痘。

挺驚喜的是,烤肉店的心思,店面淺窄,但善用空間。客人的袋子可放在櫈座裡,也可隔味,餐牌收在桌底側,碟子醬油瓶子小巧的,小鉗剪子整潔齊備,還送你一條薄透小圍裙,好好玩。

一去洗手間,發覺太窩心了,有大樽漱口水附小塑膠杯子用完即棄、獨立包裝的牙籤;有消毒洗手液,衣物去油煙味噴劑;想不到是連頭髮的gel也有,莫非是免得人客因為烤出一頭油來弄糟了髮型?

旁邊坐了兩個日本男人,邊喝冰酒邊烤厚切牛舌,侍應會一點日語,對面的電視播着大阪街頭配日文字幕,想像起來,可以當自己身在日出之國,減點思念。

我沒帶手機沒有拍照(後悔),這張是借來的,是你的請告訴我刪掉。

ホルモン(HORUMON)好樂滿
http://bistro-japan.com.hk/horumon/
銅鑼灣登龍街41-43號金龍大廈地下

與木蟲搏鬥

放心,我沒有拍蟲子給你看,我看到的都已消滅了,但你也該還看到那些綠色的小霉菌。有一晚,我心血來潮去探看木枱,電話光一照,發覺木枱底有好幾隻比芝麻小四分一的啡色小蟲在肆意爬動,像微塵,看著即起雞皮疙瘩。

這已經是第N次抺了又長回來的霉菌了。

冬天買來在被窩裡用的小木摺枱,本來伴我每晚孜孜寫字,卻在春天來臨之時,暴長了一桌邊的霉,後來,只好擱到一旁。我實在疏忽,也實在沒有時間理會,媽媽好心替我擦過一次,想不到後來木枱還是成了小蟲一家大小的溫床。可這小枱有特別意義,發成這樣,我還不捨得丟掉。

畢竟要面對現實,用漂白水擦過,又長出來,用燈照還好,不用燈擱在清涼地方,霉就更猖獗。我對付的方法,也是由網上搜集回來,或者說是問問五金舖大佬的意見。

別看五金舖大佬肌肉纍纍大剌剌,心思可細密了,先給我細號砂紙,教我磨走木面頭的霉菌,再叮囑我要用稀釋漂白水抺一抺,乾後再髹上「力架」(lacquer),不,他說不如給你噴霧式的,省掉用天拿水稀釋那重功夫。

我便開始懂了些生活小常識。「力架」是裝修常用的化學材料,用作油漆的面油像光油,髹於木材傢俬或門窗表面,就能防水防蟲易清潔,當然,卻會犧牲了原木那種粗糙天然的質感。但說到小蟲,我也怕怕,不過霉菌是牠們的食物,倘若消滅了菌,也應該能一併滅掉蟲氏家族。

香港四面環海濕氣重,高樓大廈遮擋了日照,實在不適宜用木造家俬,上網一查,發現寶島台灣的苦主一樣多,而我和他們同樣是這樣愛木。

然而即便是用木的,也要確保買回來的質量好,表面的防水防霉處理足夠。不然,就像我一樣,只能含淚在浴室裡擦擦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