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/05/23
「在不安定的日子」,初見這題,心驚肉跳,說得太準了。這些日子,對民主我們求而不得,對生活我們扳不回過去、捉不緊未來,看,拉布也被戛然終止了。
那天跟也斯老師和師母午聚,老師唏噓現在人們少讀書、少寫書評。像最近的國際藝術展,人們一窩蜂湧去,為着潮流,可是沒什麼人評論那裏的藝術,那就只成了消費。我忽然恍悟,只消費,卻沒有消化。
日子不安定,內心虛空,我們精神上的飢餓,像黑洞一樣無止盡。我們以為把血汗錢花光,把東西攢在手裏,人就會充實,就能把安全感抱滿懷。怎料,卻越發像《千與千尋》裏的那隻黑袍白臉妖,囫圇吞棗,吃得身子撐脹,卻餓得更慌。
尋求救贖,有人告訴我,她開始每天棄掉一件東西,人其實不需要負有太多。像那白臉妖,必要把佔有的欲望全吐出來,才能回復輕省。看上周《星期日生活》,教大家十五件衣服穿三十天,轉念,那也是停止消費,開始消化的實踐。
《在不安定的日子》,是也斯詩集的名字,出自其中《給苦瓜的頌詩》,寫在八八年八九年間的動盪。轉眼二十四年,如今,我們的香港,仍未能安定下來。十八首詩,法國詩人桑德琳挑來譯作法文,越過年代空間互相呼應。鬱藍色的詩集,本本人手製作,負責裝幁的藝術家,閒時釘製幾本,共二百本,記上編號。詩人分文不取。
在也斯人生不安定的日子裏,化療一個接着一個,煎熬循環,他卻嘻嘻兩聲笑,不忘囑咐我,努力寫下去,路就會澄明。
假日午後,抑壓往外跑的衝動,禁止自己再冷落囤積了的書堆。找個陰涼位置,看點書,讀點詩,穩住心神,就不用消費。抖擻精神,精神飽滿了,日子安定下來。
明報副刊專欄/時代版/高樓斜巷/(逢周三見報) 寶兒